藏在冬天里的乡村味道
李勇鸿

    

    冬天的午后阳光很暖,门前掉了树叶的白杨树显得更加清瘦而挺拔,两只喜鹊站在树枝上的叫声,总让人忍不住抬头瞅上一眼。忽然,“砰”的一声,炸响了村庄的宁静,也惊飞了枝头的鸟儿,我和弟弟急忙奔跑出门,惊喜地喊着:“爆玉米花了。”

    等我们跑到村中央的大槐树下时,那里已聚了许多人。平时经常来村里爆玉米花的外村的中年夫妇已支起了摊子。男人把一个黑乎乎炮弹似的铁疙瘩架在火上,他一手转动着把柄,一手拉着风箱,小风箱吹着炉灶上的火苗红红旺旺的。女人则在一旁添柴搭炭。一会儿工夫,男人取下那个黑色铁疙瘩,对准事先放置好的一个竹筐,又是一阵巨响,随即一股白烟散开,那竹筐里的玉米花味道一下子飘起来,香香甜甜地弥漫了半个村庄。我们一群孩子争着抢着,捡起那些撒落在地上的玉米花,顾不上吹去上面的尘土就送入口中,脆脆的,甜甜的。一回头,母亲已端着一碗玉米站在我们的身后。那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爆玉米花,冬天的书包里,回家炕头上,就是过年走亲戚的招待盘子里,也放的是一把脆脆的玉米花。玉米花的香甜味道,一直珍藏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也温暖着整个乡村的冬天。

    童年乡村的冬天,单调而宁静。寒风呼呼刮过,人们都不愿意无事在村道上走动。只有村北头的大爷挑着两坨豆腐在村里叫卖,那沙哑的声音仿佛被冰雪天冻破了似的,有人推开门,去买豆腐,只见他蹲在地上,打开用粗布包着的豆腐,还冒着热气。等到下一家时,他又放下挑子,一只黑狗始终跟在他的身后,不近不远。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能够吃上豆腐,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事。我曾跟着母亲去过村北头的豆腐坊用黄豆换过豆腐。当时,记得第二天我们家要管老师饭,在农村人心中管老师饭可是一件大事,母亲要做一顿臊子面。她就从家里一个装黄豆的小瓦罐里用碗挖出一碗黄豆倒进一个布包里,母亲把瓦罐盖好时还对我说,就这点黄豆了,过年还要用它长豆芽菜。说完就带着我出门去换豆腐。那时候,家里没钱,农村人多半都是在豆腐坊用自家的黄豆去换豆腐。傍晚时分,正是豆腐出锅的时候,我们到豆腐坊时,前面已有几个人在等着。一间灯火暗淡的屋里,一头小毛驴被蒙着眼,不停地拉着磨盘转动,女主人给磨盘上添着泡好的黄豆,磨盘的一角放着一个桶,被磨碎的黄豆浆顺着石盘的一角流淌进桶中。前面的一个大锅里的豆腐马上要出锅,男人忙着搅动锅里的豆花,还有人帮忙给锅底加柴。这时,女主人递给我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豆花,母亲说:“快吃吧,这是热豆花。”我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把热豆花送入口中,顿时,那股特有的香味一下子温暖了全身。豆花的鲜嫩柔滑、美味可口让人唇齿留香,直抵心底。

    记忆中冬天的味道很多,有放学回来母亲递过来的一碗玉米粥,有冬至这天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快过年了,家家户户蒸馒头的麦香味。

    时光如水,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家乡发生了巨变。如今,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水果、蔬菜。可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乡村味道,却一直挥之不去,想起它们就想起了家乡的亲人,顿感亲切温暖。回味它们,心中满是甜蜜幸福。

    冬天的乡村味道仿佛一壶老酒,一杯浅茶,一缕淡淡的乡愁……

当前:3版(2022年12月16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