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每到春天,最让我心心念念的是母亲酿的那一碗桃花酿。
十几岁时,我家后院栽了几棵桃树,东风拂过,桃之夭夭,灼灼盛开,或浓郁,或淡雅,一簇簇,一树树,淋漓尽致地绽放,仿佛赶赴一场春天的盛会。母亲提着一个竹篮,站在桃树下,闻着花香,小心翼翼摘下一些新鲜花瓣,清洗干净,晾干备用。
接着,母亲把浸泡半天的糯米沥干水分,倒入蒸笼,糯米上再铺一层娇艳欲滴的桃花,然后点燃松针,架上几根干木柴。不一会儿,厨房里就蒸汽缭绕,并弥漫着浓郁的香味。一小时后,母亲利索地揭开锅盖,取出熟糯米饭摊凉,再撒少许温开水,按比例加适量甜酒曲,放备用的桃花瓣拌匀,倒入地道的葫芦状坛里封装压实。
时光悄无声息地流淌,它总是带给人们舌尖上的美味。一周后,桃花酿悄无声息地发酵,渗出浅紫色甜酒水。母亲打开坛盖,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桃花花瓣静静地卧在酒酿里,散发出诱人的光泽。母亲舀了一小勺品尝,高兴地点点头,香香甜甜的桃花酿就大功告成了。
桃花酿是刚做好那几天吃最适宜,不用放糖就香甜可口,若是放久了会有些酒味。母亲心灵手巧,擅长做酒酿汤圆,酒酿鸡蛋,尤其是酒酿鸡蛋,更是她的拿手好戏。母亲取出适量桃花酿,加上冷水,烧开,然后敲几个土鸡蛋搅碎,倒入锅里。鸡蛋瞬间与桃花酿混为一体,惬意地沸腾起来,并飘出袅袅绕绕的香味,母亲连忙加上一些红糖,等红糖全部融化后,再把烧好的桃花酿鸡蛋盛入几个朴实的小碗,端上了桌。
我们几个孩子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可口的桃花酿鸡蛋美味醇厚,甜甜蜜蜜,入口即化。桃花酿与鸡蛋的醇香蜜浆更是一下子流进胃里,热乎乎的,温暖惬意,令人回味无穷。母亲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乐呵呵地说:“好吃吧?真是几个小馋猫。”我们高兴地点点头,桃花酿鸡蛋吃在嘴里,暖在胃里,香在心里,而我在母亲慈祥温情的眼神里,深深读懂了母爱的味道。
长大后,我远离家乡,鲜少尝到母亲做的桃花酿,但那种幸福的味道永远留在我的味蕾里,留在我的心坎里,从不会忘记。
春天,想念一碗桃花酿,那里面有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带着烟火里的深情,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我的生命。桃花酿里蕴含着母亲对我深沉的爱,如影随形,仿佛母亲陪伴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