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的周末回到老家,我又一次尝到了久违的地软软,那是从我舌尖上抹不去的一道乡味美食。
家乡陇东乡亲管地耳、地衣叫地软软,它是在地面腐烂的树叶草屑中,经雨水浸泡,自然生长的一种形状酷似人耳朵的菌藻。一旦吃过,就会记忆永存。每年从开春到暮秋的雨后,绿莹莹、软囊囊、香味袅袅的地软软,总会在家乡沟梁的苜蓿地、野草地、阴凉林地、山坡塄坎上欢喜生长着,它们有的铺开着,有的蜷缩着,有的半开半卷着,在微风抚摸中,尽情散发着香味。
“想吃地软,雨过就捡”。从7岁到15岁,每场雨后,我会应着村里伙伴“捡地软软了——”的吆喝声,挎起母亲给我预备的竹篮,随伙伴涌向沟梁,去捡自然恩赐的饱腹解馋的地软软。往返十里阡陌上,我们不是边走边唱旋律明快的流行歌曲,就是边走边嬉戏玩闹。兴奋劲儿,都摆在脸膛上了。
来到我们事前选定的地方,我们蹲下身子,拨开绿的枯的草茎草叶,一片片肥嘟嘟的地软软出现在眼前。地软软挤挤挨挨地簇拥着草茎草叶草枝,残留其上的水珠像珍珠似玛瑙般晶莹透亮,煞是可爱。轻轻捏住一角捡起,细心地择去其上草屑泥土,小心丢进篮里。不过两堂课的时辰,嫩生生的软囊囊的地软软,就盛满了一篮。
地软软拿回家,祖母就会戴上老花镜,挑去地软软上我没挑干净的草枝叶屑,小小土块。母亲将地软软用清水淘洗干净,笊篱捞出,控去水分,切条或切片,再配上葱花、大香等作料,待铁锅里那调羹菜油开过花花,就放入爆炒。地软软在铁锅里翻炒片刻,厨窑屋崖庄院便弥漫开诱人的鲜香味。清炒的地软软,入口柔滑,口感细腻,嚼之清香,就着粗谷面馒头,能比平时多吃一个。地软软除了爆炒,也可开水焯后,切丝切片,加生葱丝等凉拌,比凉拌荠荠菜、苜蓿芽菜、地肤子叶菜、灰灰菜可香多了。
地软软可鲜吃,亦可晾干收储随时取用。在以面食为主的陇东,它的吃法多种多样。以之做主料,与蒜薹、胡萝卜、白萝卜、豆腐、土豆等同炒为底料,辅以金针菜、蒜苗、鸡蛋花,是臊子面、饸饹面的鲜美浇汤,那种鲜香味,让人欲罢不能。配上肉、葱花、鸡蛋、粉条,剁碎后浇上清油搅拌一起,烙盒子、包饺子、蒸包子,咬上一口,香气必香彻心脾。还可以和其它菜搭配,经过煎炸爆炒,做出不同种类口味的热菜,吃时滑溜爽喉,直抵肺腑,吃过口齿留香,念念不忘。
地软软质朴,不帅气,不艳美,却有别于温室的花朵,无需施肥浇水,喷药治病,生于雨后乡野,任风吹雨打,该长啥样长啥样,生得可爱,活得香甜,注定让人吃了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