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考的棉树
汪亭

 

    从小到大,我的兴趣一直非常广泛,性格也很要强,画画、书法、写作,必须样样出色才行,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那年,高考临近,每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都在班级垫底。压力让心高气傲的我无比沮丧,一度心灰意冷,以致不想参加高考。

    周末,我逃回了家。在屋后一块棉花地里,望见父亲站在棉树丛中,拿着剪刀麻利地修剪棉花枝叶。衬衣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父亲的背上,我远远地注视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一会儿,父亲弯腰用草绳把剪下的枝叶捆起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我,顿时神情很惊讶,朝我大喊:“你咋回来了啊?”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摆弄狗尾巴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我实在不敢看父亲被骄阳晒烤得如黑炭般的脸。父亲见我良久没吱声,匆忙跑到我身旁,把自己头顶的草帽摘下,扣在我的头上,关切地问:“是不是没生活费了?”

    我压低声音,快速地说了句:“我不参加高考了。”

    父亲的表情顷刻凝固。原以为他会对我吼叫,甚至拿起棉花枝抽我一顿。我作好一切准备,可他却意外地轻声细语问我为什么?

    我仍然不敢抬头,兀自一五一十地把心事告诉了他。父亲顺势在我身旁坐下,点燃一支香烟。沉默了好久后,他突然指着旁边一捆棉花枝,憨笑地问我:“知道为什么我要剪下这些枝叶吗?”我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心里也正纳闷。

    父亲猛地吸了口香烟,很平静地说:“这些枝叶在棉树上是多余的,影响着整株棉树结苞开花。每株棉树有三五枝就好,这样养分会集中起来,才能结出更多的花苞。所以,每年我都得剪掉一些多余的棉枝。”

    听了父亲的话,我静静站立在田间,若有所思。阵阵微风吹过,这片棉花树,因为枝叶稀少,每枝都摇曳弄姿,尽情享受清风的抚摸。望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心仿佛涌进一片阳光,透亮了许多……

    第二天,我重新回到学校,将学习以外的兴趣抛下……当年八月,我收到了一所专科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如今,我一直铭记着父亲的那番话,他用朴实简单的务农经验教会了我终身受益的生活哲学: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株棉树。当生活中各种枝叶繁茂地疯长时,应立即有选择地剪去一些,让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关键的几枝上。而后用心地浇灌栽培,这样我们的“棉枝”,才能开出更饱满的花朵。人生亦如一株棉树,删繁就简方为真。

 

当前:4版(2023年06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