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世界是多彩而梦幻的。干湿点染中,包容了整个大自然的色彩,一勾一画里,因应着画者无尽的情思。学伦先生的画,需要细细品味,我谓之“三可”!
其画可观。摄影大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在著名的“决定性瞬间”理论中,对在不间断的流动中利用极短暂的刹那将重要时刻捕捉凝固作了精彩定义。学伦先生的画,最让人惊叹的正在于他对刹那即永恒的深刻理解和精准把握——这是一种捕捉时间的神奇力量。学伦的画,就是在作为空间艺术的绘画中融入了时间,通过高超的艺术手法,让事物在极短时间中呈现出的表象和内涵凝固化、永恒化。而正是从这凝固的一瞬间,时间又从此时开始流动。观学伦的画,的确会不由自主地激发观众或多或少的哲学记忆,让人强烈感受到他试图以艺术的力量去点化时间,回溯历史,从被惯性掩埋的沉寂中打捞生命的激情状态。如长卷《金沙祭》,在嶙峋的山石间,野兽环伺,枪戈如林,茹毛饮血的巴蜀先人们正在举行盛大的祭典,祭司吟唱,众生或埋首聆听,或呼啸回应,或膜拜叩首,美丽的女子、洁白的象牙、无双的宝物被投入祭坑,这是日神的庄重、乐观与酒神的癫狂、悲情相交织的历史片段。画家检视巴蜀文明的婴儿时期,既有因习俗的蒙昧野蛮而来的悲怆,又有对先人沟通天地、人神杂居的狂想的惊叹,影像中澎湃张扬的生命激情几乎要溢出画框的边界,极富视觉冲击力。
其画可读。了解希腊神话的人,会注意到在一众大神之外,有一群很有趣的精灵,他们生于山林水泽,追逐于原野大海,有时端庄美丽,有时妖媚古怪,给热闹的神界增添无穷灵性,这就是宁芙仙子。而如果恰恰又对传统经典有点兴趣的话,自然会想到屈原《九歌》中山鬼那倩丽缥缈、笑靥生辉的动人形象。先哲有言,影像,是一种介于真正鲜活的生命与死气沉沉的物之间的门槛状态上的存在物。学伦的画,显然就是这样的存在物。赏学伦的画,常有读万卷书的喜悦,既有读史书的通彻感,也有看小说的代入感,不时还能泛起一点散文的共情涟漪,给人以优秀文学作品那直抵人心的独特深刻之美。从这个角度讲,学伦先生的画充满灵性,带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通往多视角审美的诱惑。如学伦历史题材绘画,其所带给人的体验,是其他干瘪的文献记录、枯燥的照本宣科无法提供的,那是关于居住在蜀中大地上的人们悠远的共同记忆的显影与重构。如《芦山大溪乡的春天》,画面的意蕴穿透了当下和未来,通过对乡村自然生态的热情赞美、经济社会发展的美好展望,描绘出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和美乡村正在发生的现实和即将出现的前景。学伦先生其他的小品、写生等作品,无不拥有灵动的魅力,画中人物鲜活可感,呼之欲出。绘画——宁芙,就这样无意间相遇,为我们敞开了通往任意时空的大门,也敞开了通往有情感、有意义的过去和未来。
其画可悟。绘画,须得是选择最利于人们理解前面的瞬间和后面的瞬间的含义最丰富的刹那。凡常之物,性灵所附,就有了思想的高度。学伦的画,有一般画者所追求的融通中西之丰富,但又明显脱离了庸匠崇洋为圭臬的自我矮化倾向,表现出洋为中用、以我为主的美学气质,力图探索中国画更大的表现可能,这大概就是学伦内心深处独有文化自信的外露吧。斑斓的色彩、巧妙的构图、深邃的意境,用最传统的水墨,搭乘想象的翅膀,将我们对祖先、父辈乃至年华本身的追思与敬畏灌注纤毫笔端,从而让记忆与现实重叠,把充满丰厚意味的欣赏与审视兼备的目光投射到一幕幕绢帛之上,引人遐想,予人感悟。如《刘铭传抗法保台之沪尾大捷》以大景深、全视角切入,占据主要画面的是沙场战斗,弥天的黑烟、红光中旌旗猎猎,白刃耀日,鏖战正酣,名臣刘铭传高居于画面右上方,指挥若定、运筹帷幄,下方兵将如猛虎血战方酣,一些战士倒在殖民者的洋枪洋炮下,但勇敢的后继者赴汤蹈火。远处的海面上,殖民者的战船黑烟滚滚,正欲狼狈逃窜。整幅画面大气开阔,展现出中华大地上从古到今奔涌不息的家国豪情。而《成都市民欢迎解放军入城图》则风韵别开,画面颜色丰富,构图均衡,人们喜气洋洋,军民笑逐颜开,普天同庆之意跃然纸上,引导观者情感直追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今日之繁荣中国,让人不禁驻足沉思。
当前,火热的ChatGPT正风靡全世界。人们都在焦虑地相互询问:AI似乎无所不能,人类的尊严还能挺多久?我想,技术的问题交给技术去回答,伦理的争议且由伦理去解决。作为艺术家,保持独有的灵感与激情,在司空见惯中挖掘出独特的审美情趣并借助一定的形式让公众可观、可品、可悟,才是最为可宝贵、最为高明之处。学伦先生画展精选的每一幅画作,都好似一枚枚自带猛犸象基因的琥珀般珍贵。也许,就是这样的热情洋溢,才是未来AI无法企及的人类灵魂之独特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