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外的“野读”
◎游宇明

 

    汉末董遇喜欢“三余”读书,“三余”的含义是:“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也”,他觉得这些都是读书的好时光;欧阳修则提倡“三上”读书,即马上、枕上、厕上,连如厕的时间都舍不得放过。

    我生活工作四平八稳,平时基本上是教室、住宅两点一线。做大学专任教师无须坐班,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不胜数。读书的环境也堪称上乘,家里专设一间十多平方米的书房,书房里置有空调、高至天花板的大书架、双人布艺沙发,还有电脑、打印扫描复印一体机等辅助工具。不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我的生活常态是:猫在舒服的书房,上午写作,下午读书看报。

    不过,书房毕竟装不下一个人的全部世界。如果把书房比作“室内”的话,书房之外的天地则可以看作“野外”了,书房之外的阅读,自然也成为“野外阅读”,或者曰“野读”。

    于我,“野读”的第一种环境是开会前的时段。我这个人守惯了时,8点钟开会,往往7点40分以前就到了。多出的这点时间干什么?看手机吧,兴趣不大;聊天吧,未必能及时找到志趣相投的伙伴;手头备一份报纸,自然是上上之选。报上的文章一般都不长,看完一篇也就两三分钟,4开的版,10分钟足以扫视一遍,即使周围有人主动招呼,放下报纸答几句,既不失礼貌,亦不妨碍最初的计划。

    我没学开车,在本市参加各种活动,一般都是选择坐公交车,从出发地到目的地短则二三十分钟,长则个把小时。坐公交车次数多了,这也是一笔巨大的时间支出。公交车上声音嘈杂,邻座又大都是陌生人,不太好为了自己读书,劳烦别人闭嘴。静静地阅读不易,我就拿来背古诗,熟悉的作品当然要巩固,陌生的更要好好学习。可别小看这种功夫,我在学校里教中国当代文学,讲时下的作品常常要联系到古代诗词,相当一批古代作品我都背得滚瓜烂熟,可以信手拈来,这既有当年在大学里的勤读之功,更有后来在公交车上的默诵之劳。

    “野读”最值得珍惜的时光还是长途旅行。这些年,我应邀参加过不少文学活动,比如笔会、研讨会、文学讲座之类,许多是在外省。距离远,需要坐火车,一坐就是多少小时。我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上了车,跟邻座礼貌地打声招呼,便潜入自己的书里了。火车相对公交车,没有那么嘈杂,环境好了,我读的书自然五彩缤纷:散文、小说、诗歌、美学、文化、历史、哲学……记得某年,我应邀去北戴河参加一项活动,在书上瞄到一则有关鲁迅畏惧流言的文字,内心涌出许多感触,当即用随身带的笔,在空白处将这些感触记录了下来,回家之后整理成《两种鲁迅》,投寄给《今晚报》,文章发表之后被不少报刊转载,并进入了当年长江文艺出版社所出的杂文年选。

    仔细想来,一个人读书,客观条件并非绝对要紧,拥有借书的途径或者买书的零钱,有点闲时、闲情,再加一颗热爱知识的心,便已经足够。

 

当前:B3版(2023年09月21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