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首届川剧汇演汇报演出活动观后
川剧是巴蜀最具特色的文化标志之一,在坚定文化自信、增强文化自觉、建设四川文化强省的过程中,发挥着其独特的重要作用。由四川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和旅游厅、省文联主办的“川流不息”四川省首届川剧汇演汇报演出暨颁奖活动,于11月29日在成都城市音乐厅落下帷幕。活动不仅是一场川剧的盛宴,更是一场“振兴川剧”40年的成果展示。
传统与时代:精品剧目的再度绽放
回顾中国戏剧发展史,关汉卿的《窦娥冤》、王实甫的《西厢记》、马致远的《汉宫秋》、白朴的《梧桐雨》等造就了元代杂剧的辉煌;明代梁辰鱼的《浣纱记》、汤显祖的《牡丹亭》以及清代洪昇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等经典的问世,将传奇艺术推向了高峰,我们至今仍能从中欣赏到当时独特的社会人文景观和艺术风貌。回首上世纪之初由昆高胡弹灯五种独立声腔班子逐步发展成为流传至今的“五腔共和”,川剧自1911年三庆会成立,在四川盆地崛起,独领风骚数十年。随着川剧的发展壮大,过程中也可谓人才辈出,为我们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川剧佳作,至今光耀舞台。新中国成立后,川剧艺术在“振兴川剧”的口号下获得新生,在全国确立了大剧种的地位。人们谈到这段历史,总是离不开《柳荫记》《彩楼记》《绣襦记》《芙奴传》《拉郎配》等名剧。1980年代以来,振兴川剧所取得的成就也是从《巴山秀才》《芙蓉花仙》《中国公主杜兰朵》《山杠爷》等一批全国优秀剧目中体现(参见杜建华著《寻找新的文化坐标》)。近年来,《草鞋县令》《梦回东坡》《花自飘零水自流》等精品剧目的打造,更加明确了一个道理——一个剧种的生存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在精品生产上所取得的成就。
通过川剧汇演,观众可集中欣赏到川剧在不同时代呈现出的精品力作。一方面,可以审视川剧艺术的发展是如何回应时代的变革,另一方面也可从川剧艺术的舞台呈现中获取属于那个时代的基本信息,欣赏到最具那个时代特征的文化内涵与艺术风采。例如,本次汇演中由成都市川剧研究院、成都市文化艺术学校表演的经典剧目《柳荫记》,今天能够从内容到形式都对其充分欣赏领悟的观众已经不太多了,它的精品价值更多地表现在其历史地位上。如果川剧未能在《柳荫记》《白蛇传》等传统剧目之后相继创造出《巴山秀才》《芙蓉花仙》《中国公主杜兰朵》《草鞋县令》《梦回东坡》《花自飘零水自流》等各具鲜明时代特征、代表着一个历史时期最高水准的优秀剧目,那么川剧必然会为观众所冷落。正是这些不断涌现的艺术精品,使得人们看到了川剧与时代脉搏紧紧相扣的强大艺术生命力。这些精品佳作更是存续和表现一个民族的时代精神、彰显了独特和永恒的价值。
无名与有名:承托文脉的时代匠心
“戏剧艺术以表演为中心,聚光灯都打在演员身上。读书时老先生告诉我们,不要在戏中去表现你是导演,导演应该死在演员身上,体现在表演中,死而后生。小胡(指汇演总导演胡洪佳)说戏剧幕后故事,也需要让人知道,让观众知道舞台后面还有这些活儿、这些人。好吧,那就弄吧,于是有了这个节目。”汇演活动艺术顾问蔡雅康这样解释节目《无名》的由来。
在解读《无名》之时,我们需要了解,所谓“戏剧艺术以表演为中心,聚光灯都打在演员身上”这句话所指向的“聚光灯下”其实代表着多种表演艺术手段同构的审美在场。
《无名》从日常心、凡人情的角度,不带一丝晦涩地将观众带入川剧,另辟蹊径地为观者架起了一道领略川剧表演艺术及其繁复舞台呈现的桥梁,使川剧这种传统艺术有了与时代对话的联通方式。这一方式,从创作层面上讲,是创作者开辟了一条引导观众从“不知”到“了解”再到“欣赏”最后达至“理解”和“共鸣”的阐释路径。这一路径也生动体现出川剧人为川剧赋予现代“打动力”的时代回答,着力让每一位受众能融入川剧、走进川剧。于“我演我”的表演者而言,本我演出的表演,颠覆了作为传统戏剧艺术演员原本所具有的虚实性、表意性、程式性的表演特质,跨越了戏剧舞台表演艺术应具有间隔感、陌生化的审美效应,而直接趋向以独立的生命个体与演员主体间进行的跨越真实自我与戏剧中假定性、规定性人物对话互感的表现方式。
《无名》中的教戏师王亚玲说:“我去教、去挑剔、去传承、去成就,去对得起这一方舞台。”
打杂师段贤勇说:“我负责一出戏所有道具的摆场,每场戏从大到小,桌椅多少、道具多少、放什么颜色的摆件,把舞台上每个细节都记在心里,用不折不扣的执行,做一个骄傲的匠人。”
服装师程虹铮说:“宁穿破,不穿错。每个角色身上穿什么,不能弄错,你穿错了就不在这个角色当中了。精工就是将一件事做到极致,我本平凡,甘愿无名。”
司鼓宋涛说:“司鼓要懂唱腔,懂表演,一场大戏两个小时,我能从头到尾记住每一个演员的台词、唱腔、表情、口风、身段,指挥五方锣鼓,把握整台戏的节奏。”
编剧曾浩月说:“每一个剧本都是用心血煎熬写成,让我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坚持守正创新,不辜负编剧的文化使命。”
容妆造型师王炎说:“让演员美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演员造型正确。每一台戏的成功都用心打造,力求完美,在心里种花,无名亦是有名。”
头帽师邱粟杨说:“每一顶头帽都是舞台艺术工艺品,都需要精心呵护和保管,我的工作很普通。”
琴师董斌杰说:“我一家三代都是川剧从业者,川剧的声腔有昆高胡弹灯,唱昆腔时我得吹笛子,唱高腔时我得吹唢呐,胡琴戏我拉胡琴儿,弹戏我要拉盖板儿,灯戏中我要拉川二胡,我用精益求精的标准,让音乐和舞台上的角儿交织在一起。”
帮腔演员杨茜说:“川剧帮腔就像故事的旁白,我知道,我的存在决定了一部戏的第一印象,一锤定音不准整场演出就会出大问题。我服从于全局,我非常自豪,有声无名。”
他们无名却有声。每一部成功川剧的背后是全体剧组成员的辛勤努力,川剧之所以能名扬天下,是背后有许许多多的无名“匠人”用匠心铸就,他们承载着川剧艺术形式的传承与延续。
《考工记》有载:“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意思是知者创造新的事物,巧者继承和守护这项技艺,使之流传于世。川剧人追求一种敬业求精的职业操守,道技合一的人生境界。以自我的“无名”成就川剧的“有名”,臻于化境,技之骨,匠之心,不断书写川剧的绚烂篇章,促进巴蜀文化绽放新的时代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