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前，我去沿海工厂催发出口货物。正值春运，去时人少，能买到合适的硬卧票。赶到工厂时，外地工人已启程返乡。厂长临时以三倍的高薪招了本地缝纫高手，加班加点把货赶完。当货柜车驶向起运港码头的那一刻，我如释重负，但返程票却让人愁得皱眉头。

    在厂办，我问厂长，如何回去啊？厂长苦笑：“大刘，你可以坐加开的长途客车，但是木椅座坐十几个小时，恐怕你受不了哇！我马上找熟人，看能不能弄张列车站票吧！”

    厂长费尽周折，终于帮我买到一张当晚的站票。他送给我一大袋海产品，作为春节礼品，同时送过来的还有一大块塑料编织样品布。他开玩笑似的说：“这个也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验完票，我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推着行李箱，与汹涌而出的其他返乡旅客一起争先恐后向车厢跑去——怕上车晚了，连放行李的地方都没有。座位旁边，人挨着人；货架上、过道里塞满大包小袋。还有旅客干脆钻进座椅下面，睡起了“卧铺”。外面夜色渐浓，封闭的车厢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些，但有人抽烟，夹杂着泡快餐面的浓烈气味，空气浑浊。列车左右摇晃，喘着粗气一路前行。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我浑身疲惫，感到难以“一站到底”。那一刻，我多希望有个座位啊！

    过了两站，车厢喇叭里传来好消息：“本次列车现开放音乐茶座。有需要的乘客，请前往中部餐车办理手续。我们将提供一份精美点心和热茶。乘客可以在里面全程休息。”

    “好是好，可位价太贵了！”旁边一个中年人打着呵欠，嘀咕道。我一直和座位上的一位大哥聊天。他鼓动我说：“你是第一次春运期间回家吧？快去买张茶座票。即使不能报销，把出差补助贴进去也值。保身体要紧。茶座里人少些，弄不好你在过道里铺点啥，盖上军大衣，就相当于享受了卧铺待遇。去年我这么干过，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啊！”

    大哥应该是位老出差人，经历丰富。幸得他的指点，我提着旅行包，在列车员的带领下，左突右挡，穿过拥挤人群，来到餐车厢，里面的座位差不多要订满了。吃完不合口味的点心，喝了杯热茶，听了耳熟能详的《祝你平安》。起先我也想像其他乘客那样靠在椅子上打瞌睡，或趴在餐桌上眯会儿。又见有一处靠近暖气片不大的地方空着，灵机一动，铺开塑料布，脱下大衣，盖在身上。怕影响列车员走动，我侧着身子，“拥”着暖气片，一觉睡到终点站。

    尽管睡的地方很逼仄，出站时，我还是精神抖擞的。提着出差带回来的礼品，叫了一辆出租车，仆仆地在大年三十赶回来，与家人团聚，满怀期待，百感交集。

    这些年，国家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出行高效便捷，变得舒适多了，选择也多。我当年蹭“卧铺”的无奈之举，如今已成为风轻云淡的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