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了，我的电话异常多了起来。以往，像这样的天气，我早就出门忙去了，哪有闲情坐在小茶馆里打麻将？记得有一年发生雪灾，户外水管冻断如冰棒，我带领维修人员连日抢修，大年三十都是在用户家里过的。现在总算轻松了，告急电话却不时打进来。

    “姚厂长，我家水管断了！”

    “姚主任，我家水表破了！”

    “姚师傅，我家闸阀坏了！”

    …………

    城镇供水，是自己在小县城干了半辈子的工作。40多年来，总与用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电话被保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今，眼看用户遇到困难，我心里干着急，却不能前往处理，只能说声抱歉：“对不起，我已退休，请你拨打公司报修电话吧。”

    “出牌，快出牌！”见我频繁接电话，牌友有了情绪，连声催。

    我说：“半辈子的职业，半辈子的感情，一时半刻怎么丢得下？”

    牌友出招：“这不好办吗？换号码，要么就关机！”

    换号码舍不得，关机我也想过，但又怕另一类电话打进来。空闲时间，我喜爱文学创作，偶作小文自娱。这类电话打进来，不呼我“姚师傅”，而称我“姚老师”，或告作品修改事宜，或说作品见报刊发，若关机联系不上，失之交臂，岂不可惜？所以也就没忍心关机。

    好了，好生打牌。刚摸起一张，电话又响了：“姚师傅您好，我是某小区物管。”我说请打公司报修电话，对方却请求我不要挂：“这个维修很烫手，麻烦您支个招！”原来，某老旧小区一住户家的铁管断在三通里了。换三通，要破墙，毁装修，费时费工不得了。怎么搞？我说：“找颗有棱有角的铁抓钉，打进去，往左扳，里面残留的丝牙就会松动；或是找个平口起子，对着残丝口，从左到右慢慢剔。记住！一定不要剔伤三通内丝，不然剔出残丝，三通也不能用了……”

    “出牌！快出牌！”牌友有些不耐烦了：“喊你关机你硬不听！边说边打嘛，把牌捏起，三个人等着好恼火！”

    一心二用，我做不到。其实，打麻将时总是接听电话，我也烦。常常出错牌，打不出好感觉。可有何法？人家万不得已，才求助于我这个老师傅远传手艺，岂有不授之理？再说，助人为乐不仅可以帮助别人，也快活了自己。我连连笑着向牌友陪小心，请他莫冒火。

    可有些时候，越恼火电话越多：“姚老师吗？我是……”莫不是信贷的又来了！我直接挂断：“我不要贷款！”人家很固执，又打进来：“我是某报社……你的银行账号是多少？”编辑很负责。发稿费，是喜事！

    然而手气不好的牌友，已忍无可忍了，把麻将哗啦一推，起身离去：“就你电话多！不打了！”

    好吧，不打牌就不打牌，出去走走也不错。

    走出小茶馆，寒冰正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