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方和南方都生活了很多年，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南方人种丝瓜、卖丝瓜，也吃丝瓜；而北方人种丝瓜，却几乎不买卖丝瓜，也几乎不吃丝瓜。南方人种丝瓜，生怕它长老了，不能吃；北方人种丝瓜，多半会专门等它长老，然后摘下来把那层干枯的瓜皮撕掉，用丝瓜瓤做刷锅洗碗的工具。南方人当然也会拿老了没法吃的丝瓜瓤来刷锅洗碗，但那是没有来得及吃，丝瓜自己变老了的结果，算是变废为宝。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这大概和南北方不同的饮食习惯有关。很多北方人炒菜做饭重油重盐，口味重，而丝瓜是一种吃起来没有味道、十分水淡的蔬菜，自然不受绝大多数北方人待见。比如我，来南方生活二十多年了，几乎不吃丝瓜，尽管爱人作为南方人，经常买丝瓜、炒丝瓜，然后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吃掉一大盘素炒丝瓜。

    自从我娶了南方的媳妇，会利用孩子每年放暑假的时间，回北方老家看望父母，父母就开始在老家院墙外种丝瓜了。用我妈的话说，如果小秦回来，就多了一道她爱吃的菜；如果她不回来，就等秋天丝瓜老了，用瓜瓤来刷碗。

    丝瓜南北都能种，在南北长得都一样好。我爸种的丝瓜，就在大门外的院墙边，春天在四五棵丝瓜秧子边上沿着围墙斜放几根木头、竹竿，到了夏天，长大的丝瓜秧子顺着这些木头、竹竿延展枝枝蔓蔓，很快爬满整面围墙，然后翻过墙头爬到院子里。

    丝瓜叶子宽大，种上那么三五棵，葳蕤的叶子就把围墙遮挡得严严实实。有风吹过时，满墙的叶子左摇右晃，绿涛一般，也成了一道风景。

    或许是为保护自己不被人或其他动物、昆虫发现，结出来的丝瓜，往往隐藏得很好。每年夏天爱人回我老家后，父母都是搬着凳子，或者踩着梯子，在满墙的丝瓜秧子里扒拉着寻找可以吃的丝瓜。

    丝瓜长得快，老得也快，很多丝瓜等找到它们时，已经老得没法吃了。挑丝瓜的时候需要用手捏，捏起来硬硬的，就还可以吃，捏起来软软的，就是老了，没法吃了。

    今年老家围墙边种的一棵丝瓜，结出来的瓜，大的足足有成年人的小腿那么粗，半个胳膊那么长，只靠爱人回家待那么几天，显然吃不完，多数还是老在了秧子上，等着到了秋天摘下来洗碗用。丝瓜瓤洗碗，绿色环保，是天生刷锅洗碗的好材料。我在南方一个小村庄里，就见过长得又粗又大的丝瓜，比成年人的小腿还要粗一圈，估计有一米多长。听村里人说，这种丝瓜不太好吃，是专门用来制作洗碗工具的，做好了拿到集市上卖，很受欢迎。

    丝瓜炒的菜，我还是不太喜欢吃。有时候爱人回我老家，用丝瓜炒蛋或炒肉片，她在饭桌上总是谦让父母吃，我妈或我爸往往礼节性地夹上一筷子，然后再也没有第二筷子。没办法，一辈子养成的饮食习惯，哪里那么容易改变？

    前几天，听我妈在电话里说，围墙外的丝瓜，叶子枯了，丝瓜也藏不住了，今年结的丝瓜，足足有上百个，左邻右舍都有洗碗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