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小李是活跃在绿茵场上的运动健将。

    25年前，B高校的露天运动场投入使用时，小李已成长为该校的体育老师——人们口中的大李，指导他的学生，取得了A市首届足球友谊赛的第一名。

    今年，60岁的老李，已在露天运动场守了整整12年大门，到了该退休的年纪。

    随着年龄增长，这世间，有的人变得越来越佛系，什么都可一笑而过；有的人变得越来越固执，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老李明显属于后者，儿子、女儿常常如此轮番劝他：“马上退休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呗！新校区的场地和设施更好，老校区那超龄服役的破运动场，他人进入锻炼还登个啥记？破损的地方还修补个啥？”

    没错，B高校确实发过通知，教职工、学生、友邻单位的人到新老运动场进行体育锻炼必须登记，校方还要按季度检查登记表；渐渐地，改成每半年检查登记情况；近几年，老运动场的登记制度却被B高校遗忘了，老李也一年到头见不到检查人员的影儿，但老李并不寂寞——附近来锻炼的学生、大爷大妈等渐渐多了起来。

    “来锻炼可以，反正场子闲着也是闲着。”老李也真的老了，花白短发下的黝黑脸庞布满皱纹，记录着无数日升月落的更迭，嗓门略带沙哑，“但是学校有要求，只能在规定时间进来，场地也要休息不是？而且必须登记！我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

    负责任的老李，时常走出门卫室，一边在红白色条纹早已斑驳陆离、显露出疲态的塑胶跑道上散步，一边扭头朝着草坪上的学生嚷嚷：“崽儿些，注意安全！少用‘头球’……别把脚崴了……”

    这时的老李，仿佛回到当体育老师兼足球教练时意气风发的岁月，尘封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在头脑中涌现……

    “李老师好！散步呐？”C中学身高一米八五、教体育课的王老师站在运动场边，声如洪钟，打断了老李的思绪。

    “你小子！”老李闻声转过头，板着脸，朝王老师走去，“大门对面方向，护栏上的洞，上个月才补好，最近又是哪个兔崽子的手痒了？”

    “我一定批评、教育！”曾经是老李学生的王老师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小心翼翼地建议，“您看，您都快退休了……”

    “我在这儿一天，就要做好一天的事！”老李仿佛知道王老师要说啥，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犟老头！”王老师苦笑着走开，目光回到场上，“哎，哎！赵大壮，你球咋踢的……还有两个月就比赛了，加油练！赛出真实水平！”

    这天，又守着学生练球的王老师看见老李向他走来，连忙迎上去，面带尊敬：“李老师好！您快退休了还是这么精神！”

    “少给我来这一套！崽儿们练得咋样了？”

    “拿个第一，有希望！”王老师面露得意之色，“您再给指导指导？”

    “不错，有几分当年老师我的风采！”老李的目光凝视着场上练球的学生，“这个老运动场，还是要管理起来，生活好了也得节约啊！校方已经同意了，我退休后，会有人接我的班管理老运动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运动场总比没处锻炼强。继续在这儿训练吧，这是大门钥匙，你拿着！”老李的目光从场上收回，右手在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身旁的王老师，“今后哪个崽儿再手痒，替我好好收拾他！钻洞干啥？从小就要教导娃娃们堂堂正正做人呐，我们要对学生们负责！”

    “这老头。”王老师如同开小差的学生一般小声嘀咕，注视着老李离开的背影，深情地大声喊道：“谢谢李老师！谢谢李教练！”

    老李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头也不回。夕阳的余晖，为老李的背影镀上一层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