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大寒，新程向春

◎ 周廷国

 

    大寒，宛如岁月长河中一座冷峻的里程碑，带着凛冽的气息，悄然间翻涌着往昔与今朝的波澜，让人沉醉，引人感怀。

    我独坐窗前，玻璃上氤氲着室内外温差碰撞出的水汽，模糊了窗外的景致。轻轻拭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银白荒芜的世界。寒风裹挟着碎雪，呼啸着扑打在玻璃上，像漂泊在外的游子，到了年关，迫切想回家一般。远处，几株落尽叶子的树木，枝干嶙峋，枝头像是瘦骨嶙峋的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顽强地坚守着大地的一角。

    一只流浪猫匆匆跑过，毛色灰暗杂乱，它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那么渺小而又无助。看着这一幕，无端地让人心头一紧，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记忆的阀门被悄然打开，往昔的大寒时光如潮水般涌来。

    儿时的大寒，是一年中最具盼头的日子。那时候，家里火塘的火一天到晚都是燃着的，一家人围坐火塘，父亲修补农具、编撮箕背篓，母亲打鞋底、做新鞋，姐姐们绣围腰、缝鞋垫。火塘上架一个三脚，放上吊锅，熬一锅老四季豆和腊肉，香味塞满屋，屋内的空气都像抹了香。屋内装不下的，从墙缝、瓦缝中挤出去，飘到哪，香到哪。

    到了大寒，村里年味儿更浓了。男人们杀猪、割肉。猪的嚎叫声，男人们抓猪的吵闹声，割肉时的欢笑声，腌肉时互相的指点声交织一起，形成了乡村大寒前后独特的乡村乐章。女人们围坐在灶台和大盆、簸箕周围，蒸饭、煮豆腐、洗菜、切肉、灌肠，一双双巧手上下翻飞，一圈圈香肠环形排在簸箕里，宛如一道道年轮。这时候，孩子们也放假了。他们拿着从灶膛里掏出的黑火炭，在村头大石板上涂鸦，画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图案，或是写上歪歪扭扭的新年祝语，或是抠一坨泥，揉匀，中间圆一个窝，砸在石板上，啪—啪—啪，宛如除夕的鞭炮。那时候，我们那没有烟花出售，火炮也多用于婚丧嫁娶，逢年过节。对于小孩来说，火炮简直如金子般一样珍贵，所以小孩们炸火炮都是一个一个地点，一个一个地炸，过一会儿响一声，过一会儿又响一声，时而从东村头传来，时而又是从西村响起。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如今的大寒，似是换了一番模样。曾经热闹的村庄，渐渐变得寂静，许多老屋已然荒废，残垣断壁在寒风中沉默着，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曾经陪伴在身边的亲人，有的已然离去，那些温暖的画面，只能在记忆中找寻。

    在这大寒的夜里，我悄然许下心愿：愿新的一年，岁月温柔以待，生活满是阳光；愿每一个在寒冬中坚守的灵魂，都能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愿我们都能在时光的流转中，不忘初心，珍惜当下，让温暖在人生四季永远绽放。如此，即便岁月老去，回首往昔，亦能无悔，含笑前行。

    我再次望向窗外，那流浪猫早已没了踪迹。那几株树，枝头的积雪慢慢融化了，雪水正顺着树干向树根回流，像春天的使者正在为睡意朦胧的树洗面一般。

    窗外，虽寒气依旧，而心中，却已满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