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暖鸟声碎

◎ 葛鑫

 

    我家住在城郊，门前有一个小院落，院落南面是一片树林，再往南是一条小河，树林往东也有一条小河，我家位于两河交汇处。

    树林里，有香樟、银杏、云杉、马尾松，有柿子、枇杷、柚子树，还有玉兰、樱花、桃花树……春风轻拂，这些郁郁葱葱的大树小树成了鸟儿们的天堂。

    柿子树下的石阶布满苔痕，枇杷果还很青涩，却已有灰喜鹊立于梢头。它们时而用喙轻叩果实试探，时而展开黑白相间的尾羽，在晨光里抖落一串金属质地的鸣响‌。这声响惊醒了竹篱边的蒲公英，绒球般的种子乘着鸟鸣的余韵，飘向缀满桃花的小河东岸。

    每当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鸟儿们便开始了它们的歌唱。它们的歌声时而高亢激昂，如同战鼓擂动，振奋人心；时而低沉婉转，如同细语低吟，温柔而深情。云杉顶端游隼的长啸如银刀劈开天际；低矮的桂花树丛中，绣眼鸟的私语则似丝线穿梭；当斑鸠“鹁鸪鸪”的呼唤从白玉兰树冠坠落，整片树林便泛起涟漪，惊得樱花枝头的黄鹂倏然腾空，抛下一串水晶破碎般的颤音。

    午后暖阳里，常有戴胜鸟踱步于柚子树的阴影中。它们顶着“凤冠”，用细长的喙叩击树皮，笃笃声里藏着昆虫慌乱的窸窣。这动静引得河面翠鸟俯冲，蓝影掠过，水面破碎的鸟鸣与涟漪一同荡漾开去，将西岸老柳树上的蝉蜕震得微微发颤。

    当夕阳为银杏叶镀上金边，林间的声浪开始收束成茧。归巢的麻雀在香樟枝头挤作绒球，啾啾声里渗着倦意；夜鹭掠过河面时的沙哑鸣叫，惊起芦苇丛中未眠的鹪鹩。此刻的鸟鸣不再碎如珠玉，倒像被暮色熬煮过的蜜糖，浓稠地裹着白玉兰的香气，在窗棂上凝结成晶‌。

    月光爬上西墙时，布谷鸟的夜啼自云杉深处浮起。那“布谷—布谷”的循环往复，让院落里的晾衣绳都染上苍青色。

    有时，它们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各种鸟儿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首美妙的交响曲。有时，它们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深情的对话，一只鸟儿歌唱着，另一只鸟儿便会轻轻地应和，仿佛在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透过这些鸟鸣，我仿佛看到了五彩斑斓的花朵在阳光下绽放，看到了嫩绿的新叶在枝头轻轻摇曳，看到了小溪在山间欢快地流淌。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石阶缝隙里的蕨已记不清第几次枯荣，唯有刻在年轮里的鸟鸣始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