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窗,冬天白着,春天绿着。立春好些天后的窗,意外有了雪,尤其惊喜。
雪花纷飞,窗外清凉而欢悦。这些春雪,见缝插针地落、洋洋洒洒地落,但凡认为漆黑干涸的地方,它们都会去盖上一片片、一朵朵的白。莹莹的白,有种肆意张扬的美。
春雪本就是张扬的,更是快乐的——快乐原来是不需要理由的。
雪后初霁,简白匝地,万籁皆静,窗外凝成一幅简笔画。覆满白雪的枝头,承受不住雪的重压,偶尔簌簌落下几片,惊扰了觅食的麻雀,小而浑圆的身体,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向天际。远处,薄雪覆顶的瓦渗出令人心醉的晶莹,窗外的枯枝斜倚在墙头,斑驳的光影投于灰墙,似一卷古画,留白写意,摇曳风雅。
窗里的人呢,望向窗外,一片一片春雪,明媚,深情,亮晶晶冲我眨着眼,于是脸颊跟着一起莹润起来,向日葵一般饱满。
窗外的清凉,霎时有了温度。一朵一朵的雪绒花,在清洌洌的风里,笑微微的。对着它们看久了,我也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看着窗外,我想起这样一句诗来:“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要相信,在漫漫春光里,比春花更耐不住性子的是雪花,在清冽的风中,它们稳稳地开在枝头,软软的、白白的,何尝输给娇艳的花朵?
正午,窗外屋顶的雪,渐渐消融。雪层似渐渐合上银色外壳的贝,一点点聚拢关合,风吹,能听到簌簌的响,宛如雪莲在鸣唱。一堆堆白雪,在太阳暖暖的注视下,变成水,变成气,一缕缕,回到天上。于是,世间万物,轮回反复,白花花的阳光下,有风雪相依的温度。
不要小瞧一朵朵春雪,小小的雪片,哪怕再寻常,也可以兆丰年,可以变成润泽大地的涓涓溪流,可以变成七彩的霜花飞上千窗万户,可以喜滋滋地开在人们的睫毛上,长长的,美美的,让你成为银装素裹的丽人。
窗外,冬渐渐走远,留白处和简笔画的味道,再次被春天重新构想与唤醒。
携着夜色,春风带着远方的诗意,叩响窗棂。它像一只缓缓舞动的蝴蝶,醺醺然贴在窗上耳鬓厮磨,情意绵绵。也许知道自己是“二月的剪刀”,不只要裁剪杨柳细叶,也要裁剪轩窗。就那么轻轻一掠,将整片的氤氲光影晃碎,万花筒似的拼凑,让窗做一个斑斓的梦。
月亮是会作画的,它唯恐窗户会寂寞,连同树影、房屋画进窗边,还要让天幕上的星星,一起跳跃闪亮。
树也是会作画的。一抹绿,丁点红,一笔一笔,都被投射到窗里。多少璀璨的祝愿,多少蓬勃的希望,随着窗外枝叶的渐渐葱茏,樱花一般漫天飞起,飘落四方。
寻常四季,拥有一扇窗,便如同拥有了开启雅致的书页。寻常春天,拥有一场意外降临的雪,也便拥有了温润的诗意,让寻常的日子泛起了不凡的涟漪。
一窗禅意,雪落雪融,日子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