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拜年的磕头礼
汤秀云
拜年一向是春节里的重头戏,随着信息、网络技术日益发达,电话、网络拜年已部分取代了传统的登门拜年方式。但在我的老家山东省济宁市梁山县,大年初一磕头拜年的这种习俗一直流传着,至今依然盛行。
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大年初一,人们大多以家族为单位,相约几个人一起,到村里辈分高的人家里去拜年。拜年的人都是男丁和已经过门的媳妇,没有出阁的姑娘是不能出去给人磕头的。
初一清晨,我们刚吃完水饺,天还没有亮,就听见有人进门大声喊:“二叔二婶,过年好!给您拜年了。”父母听到动静急忙走出房门迎接,往往说:“过年好!别磕头啦,越磕越老。”磕头的人大多不顾父母的阻拦,一边跪下,一边说:“一年一个时候,必须得磕。”然后大声喊着:“给二叔磕头,这是给二婶子的。”他们磕完头站起来,有的人还会双手合拢作个揖。人多时黑压压跪倒一片,父母一看,这么多人拦也拦不住,就拿出烟递给他们:“快吸支烟,屋里坐坐,喝口茶,烤烤火,暖和暖和!”“不啦,不啦,还有几家没串哩!叔、婶子你们待在家里吧,别送啦!”于是人们走出院门,走向下一家。
磕头拜年的时候,往往是男的一群,女的一拨,分开进行。那些哥哥们走后不久,穿着花花绿绿新衣服的嫂子们就来了。磕完头,她们还会在我家待一会儿,和母亲聊一聊家常。
听母亲说,平时邻里间难免有磕磕绊绊、小矛盾小误会,往往大年初一的时候,相互串串门、磕个头,什么婆媳矛盾、家长里短的,瞬间化为乌有。
磕头是一种礼数,不管你在外面的地位身份多高,只要辈分低,回家过年就得给长辈磕头。记得我哥哥刚考上军校那一年,他才十八岁,几个村子只出了他一个本科生,所以难免心高气傲,有点翘尾巴。初一一大早,他对母亲说:“我戴着大盖帽不能下跪,毛料裤子弄脏了也不好洗。再说磕头是一种陋习,我们年轻人必须得改掉这个坏习惯。”母亲一听他不愿意去拜年,就说:“戴大盖帽不能下跪就把帽子放在家里,好裤子怕弄脏就穿条旧裤子去。这头又不天天磕,一年就这一次。你再是大学生,在家里仍然是个晚辈。过年给老人磕个头,既表达了晚辈对老人的礼数与尊重,又显得你懂事有教养。”哥哥无奈,只好和我堂哥们出去磕头了,回来后获得了许多长辈的夸奖。至今,在北京已是部队正师级干部的哥哥,每次回家过年,都会带着我侄子,从村东转到村西,去给长辈们磕头拜年。
如今又快到春节了,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这么一幕:鞭炮声中,人影憧憧,满街都是走村串户拜年的人。见面后,人们互致问候,互相祝福,整个村庄俨然是一个亲热的大家庭。每次想起这一幕,温暖涌上心头,那才是浓郁醇厚的春节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