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和牛

吴磊（四川）

       巴山的祖父最伟大的杰作就是在留下农夫的同时留下了牛。农夫和牛相依为命。
　　农夫撵着牛赶日子，一本正经地吆喝牛，命令牛；牛在前头来来去去把日子犁过去翻过来，不假思索地认为是自己在牵着农夫追日子。到底是谁赶谁、谁牵谁，到底是谁在前头，谁在后头，其实本就说不明道不清——农夫和牛就这样在大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复始。
　　听说，农夫的祖父临终时悄悄告诉农夫，菜园地里有他祖父的祖父留下的传家宝，但，他没找到。最终，祖父在念念不忘中离开了大山，离开了牛。农夫坚信，只要天天翻耕，总可以找到传家宝的。带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农夫为实现祖父的遗愿而辛勤耕作着；牛也想在它有生之年翻透这块地，帮助农夫实现这个夙愿。于是，农夫用一根麻绳，把太阳从东边的地头一直牵到西边的山头。走过一道道坎，翻过几座山，农夫把疲劳赶到山那边的山上，让梦陪伴那些深深浅浅的故事！
　　让农夫一直搞不明白的是，祖辈们在这块地里为什么没找到传家宝！是牛不用力？还是祖辈们的耕种技术不好？是时间不够还是那年的运气不好？还是祖父弄错了藏宝地点……
　　为了找寻答案，农夫一步一步沿着祖父的脚印数祖父的牛流下的汗水。一滴，两滴，三滴……农夫前行的汗水打湿了祖父留给他的破棉布背心，汗水滴在了他身后的脚印里……农夫不知道前面的脚印有多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数完那些点点滴滴的历史。蓦然一回头，自己的一声长叹把身后的那些牛脚印和人脚印拉得瘦长瘦长，如同太阳的余辉将那把老犁头照得悠长悠长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大自然风干了农夫那曾经厚实丰满的大手，也风干了牛身上那几块代表性的肌肉，农夫说，我老了。
　　月光把农夫松皮似的双手照得沟沟壑壑，比祖父那块自留地的排水沟还深。牛流出的汗，已经少得填不满这些深沟浅壑了。
　　牛，也老了。
　　祖父留下的犁铧已经到了最短的长度。
　　祖父的传家宝到底在哪里？农夫每天守着牛唠叨。那年冬天，那头牛与那场最大的雪一起“融化”了。
　　据说，牛死后，农夫后来也死了。山里人都说，农夫和牛之间的那条绳子太短了，农夫是被牛拉去了。但，山里人搞不懂的是，农夫走时，是用手指着山那边说的：“传……传家……传家宝……在……”
　　农夫走后，农夫的后代们就到山外去找传家宝去了。大山里，只有牛和农夫的坟在风中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