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下泸州
陈海龙(四川)
       烟花三月下泸州。我的话音刚落,家中读大学的侄儿便大声地喊起来:“错喽!是下扬州,不是下泸州。”
  难道就不可以改为下泸州?我明知故问。下泸州,还用得着烟花三月吗?随时都可以去!
  世道真是变了。儿时的情景,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老家在摩尼,从泸州往南到叙永,叙永再往南60公里,就是摩尼。从摩尼再往南走,就是“上毕节”,往北行呢,当然就是“下泸州”。 山里人文化不多,但往往用词造句却极为精确,比如“上毕节”“下泸州”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泸州距小镇摩尼200公里,那些年,每天从毕节到泸州路过小镇的汽车只有一班,在摩尼,能到泸州去的人,屈指可数。
  泸州是大城市,在我心里,大概除了北京之外,泸州就是最大的了。大多数的乡下人连县城都没有去过。到泸州就得赶汽车,伙食盘缠要帮补多少,再说,你去泸州干啥子嘛,去耍,想得安逸,天上的星星你要不要,夺一个给你。
  下泸州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格。我姐姐在成都,父亲每年都要去探亲,父亲仅仅是路过泸州,仅此一举,他就成了街坊上的“名人”。
  有人要下泸州的消息,让小镇人很是激动,就像今天听到那家的孩子要到美国去留学一样。父亲一旦从成都回来,当晚家中就会高朋满座,热烈异常,听关于成都、泸州的消息:
  看没有看见泸州的大飞机?有几架?
  骑兵的马儿真的会卧倒?
  汽车是咋个开上轮船去的……
  泸州的一切都是鲜活的,泸州带回来的“火炮糖”(水果糖)最受欢迎,大人娃娃含在嘴里,慢慢地抿,包糖的纸也不能丢,当成玩具,可以耍上好长一段时间呢。山里人大都吃烟(他们不说吸,而说吃),男人吃叶子烟,女人吃水烟,大约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泸州水烟”是父亲必带之物。
       几十年过去了,闭上眼睛,想到母亲,我就会想到那张巴掌大的红纸上,“泸州水烟”四个龙飞凤舞的字。那用草纸包扎得方方正正的水烟,那用细麻绳捆绑得四棱四线的水烟,金黄金黄的烟丝,绸缎般柔软,用两个手指捻起来,放在鼻子前吸一口气,那香味,刻骨铭心,令人久久难忘。
  又是烟花三月天,这一生,我不知道去过了多少大小城市,但我梦绕魂牵的还是泸州,我是泸州人!
当前:B3(2017年05月18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