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时的打麦场

王亚运（河南）

       我儿时的记忆里，所有的热闹都与那片打麦场有关，这场热闹自夏收开始。
　　夏收在农家的词典里预示着紧张和劳碌，虽然这是一个丰收、喜庆的季节，但小麦必须在脱粒、晾晒、基本干燥之后才能入仓。同时这又是一个与老天爷抢粮食的季节，夏收后紧跟着就要种植玉米或大豆，叫做“夏种”。夏收与夏种恰好连在一起，夏收要盼好天，因为天晴才能脱粒、晒场；而夏种是要盼雨天，否则播出的种子不易萌发。所以夏收要及时，因为豫南的雨季基本上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临的。正是这样矛盾的天气需求，就决定了你不忙碌就要挨饿。按照夏收、夏种、夏管的“三夏”流程，夏种之后的农田管理便是除草，称之为夏管，农家人也是闲不下来的。
　　而我却是喜欢夏收的，因为这预示着一年中沉寂了多时的打麦场又要开始迎接汗水与欢笑了。
　　太阳像蓝边碗一样扣在麦田上，大人们顶着近在咫尺的烈日，顾不上眨一眨被汗水灼烧着的眼睛，把沉甸甸的麦子用架子车一车车从麦地里拉到打麦场，把一车车的麦子堆成一座座的麦山，再把一座座的麦山扒开摊平，让麦子们充分沐浴在日光里，饱满地呼吸着。
　　这时候，村里的宝贝便要上场了，老水牛承担了村里大多数的体力活，大人们谁也舍不得训斥它，就连高高在上的牛把式，再怎么高高扬起的鞭子，也会轻轻地落下，像在为老牛挠痒痒。老水牛也不负众望，它不知疲倦地拉着笨重的石磙，一圈又一圈地碾过均匀的麦层，直到麦秆变成了光滑的麦秸，麦穗被碾成了空壳，直到聚拢起一堆堆的麦粒，直到大人们看到了去年播种时的希望，咧开嘴站在麦场上呵呵地笑。
　　是时候，起风了！这风吹得不紧不慢，扬场的男人们扎紧袖口和裤脚，胳膊上戴一个自家做的套袖，戴上帽子，全副武装。他们迎风站成骑马蹲裆式，把力量全部集中到腰部和双臂，朝麦堆铲起满满的一锨，顶风扬过头顶，待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这一锨的麦子自然就分成了土屑、麦粒和麦糠、草沫三个小堆。妇女们则赶紧用大扫帚把杂物扫走，让麦粒继续躺在打麦场中。等在麦场边上的小伙伴们则会不时为父母递上一碗凉好的茶水。
　　“三夏”之后，闲置的打麦场又成了村民们晚上纳凉、休闲、集会的好去处，也是孩子们打闹嬉戏的乐园。
　　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村里的土地都分到了各家各户，分田单干的时代里，村民们都会在自家附近的道路上或房顶上晒麦子，打麦场也逐渐走向寂静了，平坦的麦场开始有了坑坑洼洼，开始蔓延出杂草。
　　2015年，县里在曾经的打麦场上建起了综合文化服务中心，按照“七个一”的标准，配套建设了文化活动广场、文化活动室、戏台、宣传栏、文化器材、广播器材和体育设施器材。白天农家书屋和文体活动室定时开放，晚上村民们又在广场上操练起广场舞，还会不定期的有农村电影放映和法制宣传教育等活动，如今，小小的打麦场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