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菜花小记

邢精达（浙江）

        芥菜花是一种极普通的山花，每年的冬末春初就萌土发芽，然后开花，一直到初夏才谢。一到了春天，芥菜花便开得漫山遍野，黄灿灿的一片。惹得蝴蝶蜜蜂闻风而来不说，人们也引朋呼伴，趁着大好的春光同去踏青赏花。
        芥菜花的生命力特强，不挑肥择水，随土而安。家乡无论地边路旁，坡谷平洼都能看见它们的踪影。生长速度也快，几天前还是矮不溜丢的一墩墩含苞未开的滚地草，今天再一瞧，粗壮的枝干竟然长到快有人高了。枝头爆炸出热烈而抢眼的金花蕊，远看山野如烧起一片片的霞云，随风飘荡，火星乱溅。
        我说那一片一片深浅不同的金黄多像一张张烤熟的晚霞烙饼。以吃为本，贴近生活。可是妻子却认为比喻不够准确，哪里有像大饼的山？她觉得更接近烘焙而成的面包。果然很形象，金黄的山包可不正像一个个新鲜的大面包吗？而且香气四溢，浓郁的菜花味压过了其它花朵。扁果菊、太阳花的香气似乎一点都闻不到，甚至苦涩的艾蒿也被强烈的芥菜花香淹没了。
        所以当地人有时并不将芥菜花视为花草，而是看作野菜，甚至当作杂草而予以铲除。第一次听别人说它是杂草，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在后山钻井台上班的石油工人对我说过：“山道两旁要经常除掉芥菜杂草，腾出空地，因为这种杂草长高了要妨碍车辆进出，搞不好还会起火。”原来芥菜花干枯了是易燃物，可是什么花草枯萎后不是易燃物呢？据说菜农也不太喜欢芥菜花，因为它们旱年涝月都在猛长，抢了其它作物的养料，于是对这种顽强的植物恨不能斩尽杀绝。商店里还会看到根除芥菜花的农药出售。
        但他们恐怕忘记了芥菜花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更大的益处。芥菜可以说浑身都是宝，无论是芥菜籽油，还是调味的芥末酱，我们都离不开芥菜。芥菜可以食用，在欧洲，人们很早就开始用嫩芥菜叶生拌色拉。虽然在美国不被当一盘菜，可是汉堡热狗又怎能缺少了黄芥末酱呢。我们的先民很早就了解和掌握了芥末的研磨和用途，芥末不但可以用作调味，还可用来止痛消炎医治风湿。《本草纲目》中便有“芥子，能利九窍，通经络，利气豁痰，治嗽止吐”等神奇疗效的记载。倒是后来东学西渐，传播到了欧美。另外，在石油替代能源愈加成为趋势的情形之下，经过提炼的芥菜油据说还能替代柴油，对绿色环保的贡献就更不可小觑了。
        今年春天的雨水丰沛竟然破了十年的纪录，沃野大地花草繁茂，一派锦绣。芥菜花更是夺了头彩，张开巨大的金翼，覆盖了山川平原。连多年前因干旱缺草而迁徙了的牧马群，也回到了我们附近的山岗。因为芥菜也是上好的马料，充分的营养正是春天的马儿所需要的。芥菜花不仅用它粗壮挺拔的根须和躯体坚固了易于滑坡的山体，也为我们的生活筑建了稳固的基础，为生态和谐共存投下一片安心的花荫。这种花，也许有人嫌弃它、讨厌和排斥它，甚至恨不得置之于死地而后快，可是我喜欢它，就像喜欢这一片朴实无华、醇厚芬芳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