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野菜香

梁永刚

        对于从乡间走出来的我来说，总是对那些如泥土般朴素的事物魂牵梦绕，譬如乡村的野菜。野菜是粗糙的，当春天来时，只要稍有雨露滋养就能恣意生长，灾荒年月成为重要的代粮充饥之物，延续着一个个村庄的血脉生生不息。野菜也是娇嫩的，当冰雪消融，春风渐暖，一簇簇野菜嫩生生地从枯草中探出头来，生机勃勃，娇嫩欲滴。
        在我的记忆中，在春的舞台上，最先登台亮相的野菜是荠菜。荠菜，俗称“地地菜”，长得娇小玲珑，绿叶如锯齿一般，叶表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吃起来味道鲜美。在那个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宽裕的年代，荠菜备受乡亲们青睐。即使现在生活条件好起来，乡亲们依然会采来荠菜调剂餐桌。
        紧跟着荠菜出场的是面条菜——因叶片细长，形似面条而得名。面条菜又名“麦瓶草”，多生长在麦田里，有的贴着麦苗根长，有的则长在地垄中间。面条菜有多种吃法，我最喜欢粉蒸面条菜：将面条菜洗干净，控尽水分，用玉米面拌匀，上笼用大火蒸三五分钟，取出抖散，加蒜泥、盐、小磨香油拌匀即可，腴软碧绿，清香可人。小时候剜面条菜总是有很多乐趣。我和小伙伴们提着竹篮，一路欢笑来到村外的麦田里，然后各自散开蹲下来仔细寻找着、剜挖着，每发现一棵肥嫩的面条菜都会有无限的喜悦。太阳快落山时，我们的篮子都被装得满满的，于是大家一起雀跃着走回家。
        辣辣菜，我们也叫它“辣菜”，是麦田里的又一种美味野菜。其外形颇似油菜，但叶子比油菜小，边缘呈锯齿状。若采来直接炒食，带有浓郁的芥菜辣味，“辣菜”的名称由此而来。辣菜喜欢一簇簇生长在麦地里，麦苗稀疏的地方，辣菜的叶子就长得厚实；麦苗稠密的地方，辣菜就长得单薄。因新鲜的辣菜带有辛辣味，做的时候一般都是先将其在热水里焯一下，然后就可以下到面条里。也可以把它做成包子馅，味道鲜美。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享受辣菜的美味，由于体质原因，有的人食用辣菜会过敏，所以食用辣菜时须当心。辣菜还有一种古老经典又简单易操作的吃法就是腌制：切去辣菜根部，择洗干净晾晒至八成干时分层放入腌菜的瓦罐中，摆放一层撒一层盐，快装满时，在接近罐口的辣菜上面撒少许细盐、放上几片切得薄溜溜的生姜片，然后盖住罐口，接下来便只等着享用美味了。三五天之后，打开瓦罐，将鼻子凑到近处嗅一嗅，一股子酸味扑鼻而来，此时辣菜也就腌成了。腌制好的辣菜用途极广，做汤面条时切一些放入锅里，再配以鲜红的辣椒段，一时间绿的绿，红的红，颜色养眼，清香四溢，馋得人直流口水；或者切成一寸来长的小段，佐以辣椒、葱段、蒜瓣等，在热油锅里翻炒几下，顿时整个灶房里氤氲着好闻的香味儿。热锅里炒出来的辣菜刚入口有股子青气，但慢慢嚼上一会儿，便会有一种特有的醇厚清香弥漫在唇齿间，回味无穷。
        如今，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野菜早已不是乡亲们填饱肚皮的粮食替代品了，而只是调剂着人们对鸡鸭鱼肉腻烦了的胃口。对于从小吃着故乡各种野菜长大的我来说，那段与野菜亲密接触的经历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温馨的记忆。这种记忆，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随着时光流逝愈发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