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双手在光束下不断变化,光与影在墙面上交织出兔子、孔雀等小动物……在许多人的童年里,一定会有这样一段手影带来的温暖记忆,难以忘怀。
手影,即借光弄影。《夷坚志》中曾用“三尺生绡作戏台,全凭十指逞诙谐。有时明月灯窗下,一笑还从掌握来”勾勒出手影人在“戏台”前的形象。用它来形容隐在幕布后的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被单戏的代表性传承人沈晓,再恰当不过。
二十多年来,沈晓将传统的手影、皮影、木偶等表演方式融合,并加入故事情节,使之形成全新的表演形式——“手电影”。
一张幕布,一盏灯,随着音乐的变化,隐在幕布后的人,或蹲或跪全凭灵动的手指在幕布间游走,变幻出世间万象,喜怒哀乐。从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热恋的情侣,到新生宝宝面对世界的第一个微笑……台下的孩子们早已目瞪口呆,大人们也睁大了眼睛。这场影子戏的表演者,正是沈晓和他的团队。
师从父亲学技艺
沈晓的父亲是已故木偶大师、原成都木偶剧团团长沈慕垠,曾创作过很多优秀的表演作品,成为艺人们学艺的经典课段。
父亲沈慕垠表演的一场场被单戏、皮影戏滋润了沈晓的童年:“我的童年时期是很幸福的,受父亲的影响也很大。”1978年,15岁的沈晓跟随父亲学艺,从父亲那里,他学到了木偶戏、皮影戏等传统玩偶戏技艺。1981年,沈晓顶替退休的父亲成为成都木偶剧团的一名演员。几年后,由于很多想法得不到实现,沈晓带着木偶、道具开始了流浪艺人的演出生涯,足迹遍布了大江南北。
2006年,在湖南长沙演出的沈晓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昏迷不醒,医生甚至诊断他难以醒来。幸运的是,半个月后,沈晓奇迹般地苏醒了。但因为脑部损伤,以前说话干脆利落的他,难以自如表达,大腿里到现在还嵌着合金支架。幸运的是,他的双手完好。
在卧床治疗的半年时间里,沈晓每天都会坚持活动自己的双手,他告诉自己,再艰难也要把想做的事做下去。“车祸之前是我的上半辈子,车祸之后是我的下半辈子。”车祸后,沈晓知道了什么是“人生难测”,之后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很珍贵。
在后来巡回演出的剧目《挡不住的飞翔》中,沈晓将自己车祸前后的经历搬上了舞台。
创新开辟“手电影”
向小英是团队中和沈晓认识时间最长的伙伴,两人的合作缘于一次表演。当时,表演已经结束,但跪在地上的沈晓一直站不起来,向小英走过去一看,发现他的护膝里全是血。这是车祸的后遗症,但沈晓整个表演过程却没有任何异样。她感动于沈晓对艺术的认真和执着,于是共同成立了沈晓文化艺术中心,携手创新手影的表演方式。
相对于木偶和皮影,沈晓接触手影较晚。对他来说,尽管都是手上功夫,但没有了道具的支撑,双手直接暴露在灯光下,虽然效果更直观,但难度也更大。“简单地说,一旦去掉灯光和幕布,单看手上的动作,很难看出要表现的是什么。”
于是,如何拿捏手势,幻化成想要的效果,便成了技术活儿。但关于这门技艺的技巧,沈晓几乎没有更多言语,他只强调这是熟能生巧的功夫。
“这是一个碎片化的时代,人们对传统表演没有耐心,如果一开始不能抓住观众的眼球,就说明这门艺术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沈晓把所有能通过双手表现的艺术,都归纳到一个舞台上,逐渐发展成系统的表演,将传统艺术、现代艺术与手影戏结合在一起,让观众看到了不一样的手影。
多年来,沈晓大胆尝试创新,独辟蹊径,将被单戏、皮影戏、木偶戏、真人儿童剧、手影戏巧妙融为一体。“这些通过手来表演的民间艺术,过去都以相对独立的形式存在。如今在我们手中,它们重新有了新的联结和生命。”沈晓说。
沈晓也曾带着这门民间艺术走出国门,到数十个国家表演,并获得第21届国际木偶视觉艺术奖、第46届克罗地亚萨格勒布国际木偶节评委会奖等荣誉,成为了第一个把中国手影成功搬上大型舞台的开创者。
2010年,在马来西亚某广告公司拍摄的一个手电影短片中,沈晓团队不借助任何道具,只用一双手就展现了五大洲的著名建筑,成为中国传统艺术与现代科技的一次完美结合。
不能让非遗变成“非常遗憾”
“我们不能让非遗变成‘非常遗憾’,艺术需要世世代代的传承”。沈晓发现年纪在增大,但脚步却是越发地停不下来。他想给现在的孩子们留点什么,不让他们长大后回忆起童年,只有一堆数码产品。“这正是我们致力于技艺传承的动力,也让我们看到民间艺术未来得以延续的希望。”
这些年来,沈晓在绵竹市紫岩小学、成都市龙江路小学分校设立了手电影少儿艺术团,进行传统戏剧教学。他还带着孩子们参加了《出彩中国人》《了不起的孩子》等节目录制。
“除了学校,未来还会在更多的小剧场开展面向儿童的手电影教学,开发系列课程。下一步会落实教学系统的拍摄,作为影像保存,也许还会考虑做手电影绘本。”沈晓说。
如今的沈晓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旧保持着向外界学习的心态,积极拥抱新事物。他带着剧目飞去美国的偶影中心交流学习、把诗歌融进台词、将父亲留下的木偶剧编辑整理成剧本……他用指掌演绎出山川河谷、 日月星辰、春去秋来……
沈晓和孩子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