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行且放手

范德波

        不知何时起，我和女儿竟成了“敌人”。
        一天傍晚，我接女儿放学，因期中考试刚过，我不经意地问了句“考得如何？”原以为女儿会像往日一般如实相告，没承想，她却硬生生地回了一句：“不知道。”语气里带着莫名其妙的火气。我脸色一沉，追问：“我听见不少出校门的同学都在讨论考试情况，你怎么就不知道？”她毫不让步：“分数还没下来，我怎么知道？”我急了，提高嗓门：“分数即使没下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呀？”她也急了，吼道：“那你怎不好好说话，就知道冲我喊。”引得路人纷纷回头，让我觉得面子上十分过不去，差点就要冲她发火。
        两日后，打扫房间时，我在女儿的台灯下发现一张小纸条，文字间透漏着年少人朦胧的好感和试探，看字迹是个男生写的，我怕女儿分心，影响学业，于是告诉了妻子，要她点醒女儿。晚饭后，妻子把女儿喊进里屋谈心，没想到，女儿一听说小纸条的事儿就急了，从房间里冲出来，抗议我不信任她，窥探她的个人隐私。我气头上来了，斥责她道：“我还不是为你好吗？身为你爸，凭啥不能知道实情？”女儿瞪着眼睛说：“从小到大，啥都要听你的，你让往东，我不敢往西，整天就知道分数分数分数，迟早有一天要把我逼疯！”我怒气冲顶，扬手就要打过去，妻赶紧拦住，把我推进了卧室。
        待我冷静下来，妻端来杯茶，软语劝慰道：“女儿是你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你疼她，但你太霸道了。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本来没啥，硬生生让你搞得鸡犬不宁。要知道，女儿是中学生了，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别再什么事都管着，要学着且行且放手。”我瞪了她一眼，刚要反驳，她接着说：“你啥都好，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这样吗？”
        我一时语塞。
        的确，我打小就叛逆，不肯听大人的话，尤其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母亲也曾像我今天对待女儿这般牢牢地管束着我，为此，不知和母亲争吵过多少次，被母亲责打过多少回，母子关系一度搞得很僵。其实想想看，自己当初并不是非要和母亲对着干，只是长大了，很多事情想要自己做决定，可母亲迟迟未意识到这点，仍习惯于插手我的大事小情，于是矛盾就产生了。想到这里，我的气顿时就消了，我主动向女儿道了歉，她虽有些惊讶，可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意。我家的气氛也瞬间阴云散，晴空万里来。
        但学会放手谈何容易？保姆似地围着她这么些年，一下子要放手，心里不免空空的。加之一个女孩子，我难免担心，甚至在她与同学相约外出时忍不住密探似地跟踪了好一段。女儿发现后，回到家又是一场论战，数落我控制欲强，又爱唠叨，说我比唐僧还唐僧。我也觉得自己做得未免太过，于是痛下决心，真正学会放手，并让时间来检验。
        此后的日子里，我们父女俩因观点不同，还是不时发生争执，但再没有从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了，而有先前的教训，我也学会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女儿能处理的，尽量让她自行解决，除非她主动要求，再给予适当引导。渐渐地，我发现她真的长大了：学习自觉性提高了，早上也不用一遍遍地催她起床，有时，她还会主动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我呢，没先前那么累了，放松的时间多了，尽管内心仍时不时地产生些许担忧，但想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终有一天要远离我们的呵护，于是告诉自己还是“且行且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