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 戏
张金刚(河北)

    熙攘的车流中,几个老人手拎马扎、水壶,一路说说笑笑。经验告诉我,县城附近有庙会,可能会有村戏。一打听,果然,村戏来了。一时间,我如同回到了孩提时代,那个时候对村戏的极度期盼被再次唤醒。

    村戏来了的消息似乎是被风吹到了各家各户,草草地吃罢晚饭,我和小伙伴们就出发了。一路打闹,一路说笑,拐过山头,听到暖场的乐声已起,远远便望见前方灯光通明,心底的躁动加速了血液的流动,直催得人脚步如飞。

    戏台下已坐了不少人,可对我们孩子来说,最具吸引力的还是那些卖东西的小摊儿。瓜子、糖块、油条、麻花,各种好吃的食品应有尽有;刀、枪、车、球,各种精巧的玩具更是琳琅满目。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转摊儿,看看这、看看那,看好了可心的,便把平时攒下的零花钱掏了出来。大伙儿一个个地兜里装着,嘴里嚼着,手里玩着,开心地沉浸在村戏的戏台前,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有无限快乐。

    戏还没有开始,演员都在后台化妆。玩耍了一会儿后,孩子们又对化妆室产生了好奇,齐齐地聚到了后台。我们尽一切可能地凑近后台,踮着脚尖,从一切可以瞅见稀奇的窟窿、缝隙里解密演员化妆的全过程。华丽精致的戏装、威风八面的刀枪、达官贵人的乌纱、皇后妃子的凤冠,还有各种做工精巧的首饰、头花……看都看不完,赏都赏不够。

    伴随着急促的锣鼓声,大幕拉开,好戏开场。演员们在台上进进出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文,而看不懂也听不懂的孩子们,也只是在戏台边上看个热闹而已,有时还会向台上入戏的演员做个鬼脸,来一场恶作剧。

    看够了台上,再看台下,又是另一番景象。看戏最入迷的还是那些老人,他们伸长脖子,侧着身子,精神头十足地和戏里的角色一起哭、一起乐、一起怒。当然,也有熬不住的,坐在台下摇摇摆摆地打起了瞌睡。狡黠的孩子有了坏主意,拿出水枪,喷醒这些“不认真的戏迷”,打盹儿的老人一个激灵,又继续看戏,刚好没错过最精彩的情节。

    玩够了,看够了,兴致渐减,时间渐慢,直到喇叭一吹,戏终人散,大人们吆喝上自己家的孩子四散开去。月照人归家,调皮的月亮时而在山头,时而上树梢,时而又揉碎流入了小溪中,转眼又闪入树林里,照着回家的人儿。来了瞌睡,没了说笑,孩子们只是静静地跟着大人们走,手里握着新买的玩具,耳里听大人们谈论那些不太懂的戏,心里直盼着赶快凑上家里热乎乎的炕头睡个好觉。

    三天的庙会很快就结束了,看着华丽的舞台被一点点地卸掉,装成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卡车拉走,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戏班一走,心里就又开始了对下一次村戏的期盼。

    在盼戏、看戏、送戏的一年年中,我已长大成人,并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因被孩子吵着看戏而勾起的那份期盼却丝毫没减。其实,如今的自己已不是真想去看戏,只是借陪孩子看戏找寻一下儿时的记忆。我正在戏台前想着心事儿,抬眼一看,孩子正拿着荧光棒指着戏里的人乐呢,看来,自己儿时看戏的那一幕又在下一代的身上重现了。

    村戏不断,快乐不断;快乐不断,幸福也就不断。

当前:4版(2019年05月10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