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之美
王永清

    我的家乡泉水甘洌,做出的豆腐洁白细嫩,入口软滑清醇,至今让人难忘。

    我幼年时,吃的大多是自家磨的豆腐。磨豆腐是很累人的活儿,一大早,母亲将头天晚上浸泡在木桶里的黄豆沥干水,放入石磨上研磨,然后将磨好的生豆浆盛进“吊袋”中过滤,并反复挤压吊袋,直到滤尽豆浆为止。再将滤下的浆水放入铁锅中煮沸,之后点卤水凝固,将凝结后的豆腐花轻轻舀进已铺好包布的木盒内。盛满后,用包布将豆腐花包起,盖上木板,压好,即成水豆腐。

    后来,有了走村串户的豆腐郎,母亲才很少磨豆腐了。“豆腐,新鲜的豆腐哦!”豆腐郎悠长的吆喝声响起时,我就攥着母亲给的零钱,跑去买豆腐。豆腐郎是个慈祥的老头儿,他小心地把豆腐从水桶中捞起来,偶尔还会顺手捞起一些细碎的豆腐块给我解馋,生豆腐那清凉香甜的滋味,直抵肺腑。

    豆腐的做法很多,或汤或食,或荤或素,都各有风味。我最爱吃的是母亲做的香椿拌豆腐。买来豆腐,母亲将嫩香椿头用开水一焯,暗红色的香椿芽儿就成了翠绿色,切碎后与豆腐拌在一块儿,撒上点儿盐,再滴上几滴麻油,吃得我口齿生香、回味无穷。吃剩下的豆腐又有另一番做法:沥干水,切方块,放置一星期左右,将其与盐等调料混合,过白酒上罐,待其自然发酵成霉豆腐。霉豆腐虽有些相貌不雅,味却极美,极佐饭。

    豆腐不仅是平民的美食,也颇受文人雅士的喜爱。相传,北宋文学家苏轼不但发明了“东坡肉”,他创造的“东坡豆腐”也一样享有盛名。林洪撰写的《山家清供》中就载有“东坡豆腐”的制法:“豆腐,葱油煎,用研榧子一二十枚和酱料同煮。又方,纯以酒煮。俱有益也。”

    林斤澜先生认为豆腐之美在于其原生态的本味,他写道:“把一块豆腐拌上小葱,若不是小葱时节,放半匙辣椒糊,或是盐腌韭菜花,或洒上榨菜碎末,就是两个指头撮点细盐上去也可以了。吃豆腐吃的是‘白’味,加咸加辣把‘白’味提起来。”

    金庸的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中,黄蓉以美食诱洪七公收郭靖为徒,做了一道菜,名叫“二十四桥明月夜”,虽然只是蒸豆腐而已,但做法十分讲究:剖开一只火腿,挖出二十四个圆孔,用兰花拂穴手功夫削出二十四个豆腐球,扎住火腿再蒸,蒸熟后火腿弃之不食,将入味的豆腐装碟上桌。“老馋猫”洪七公嘴刁得很,但吃了黄蓉做的豆腐,立刻教了几招绝活儿给郭靖那傻小子。

    古人言豆腐“一身清淡七分水”,这是谈豆腐的高境界,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真的要淡泊得如豆腐一般,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当前:A3(2019年08月29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