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是普通的芝麻烧饼,老家称其为“侉饼”。擀成薄薄的两个巴掌大的椭圆形,刷上一层香油,一层蜂蜜水,再撒上细密的白芝麻,贴在炭炉的炉壁上烘烤得焦香四溢。油条也是普通的油条,手擀的面饼,切成长条,两两相拧,在大油锅里炸至酥脆。
早起洗漱完毕,匆匆背上书包,问母亲要九分钱,六分钱买个侉饼,三分钱买根油条。刚出炉的饼和油条都是滚烫的,拿着大筷子炸油条的老阿姨伸手从一张碧绿的新鲜荷叶上撕下扇形的一角递给我,我隔着荷叶将饼包住油条,捏紧,边吃边快步往学校走。
侉饼包油条,是我童年常吃的早餐。在安徽老家,侉饼油条的销量很大,星罗棋布于大街小巷的各色早点铺中,侉饼油条店是最多的,其原因不外乎便宜、抵饿、方便。我经常看到和我一样边吃侉饼油条边赶路的人们,还有空车时用胳膊把着车把、手抓侉饼油条大嚼的板车夫。
当然最重要的是好吃。当侉饼遇上油条,麦香遇上油香,更有鲜荷叶的清香渗入其间,这样的早餐让一上午的四节课也不再那么漫长。
那时,我一度迷上了小人书。为了购置属于自己的藏书,我开始攒钱。唯有打早饭钱的主意,因为这是我当时唯一的“经济来源”。我开始克扣自己的早餐钱,但早餐钱是不固定的,只有母亲抽不出时间烧烫饭的时候才会有。得到这不固定的9分钱后,我只买一个6分钱的侉饼,省下3分油条钱攒起来。攒多了就换成毛票,折叠成窄窄的一条揣进裤兜里。隔一些时候,我就掏出来数一数,心中充满了憧憬。然而乐极生悲,大约攒到7角多钱的时候,钱不见了。我翻遍了各个角角落落,却遍寻不着。
原来,这7角钱因为裤兜绽开的一点线,嵌入了裤兜下方的一个补丁之中。经过濯洗和棒槌的敲打,已成了一团纸浆。直到一天,我随母亲在江边洗衣,母亲翻转那条裤子进行洗涤时,一团纸浆从她手中滑入江水,纸浆碎片上的毛票图案依稀可辨。那一刻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这事“败露”后,母亲断了我的早餐钱,哪怕抽不出时间烧烫饭,也会将侉饼油条买回来给我吃过再上学,我的购小人书计划也就此搁浅。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侉饼包油条的喜爱与日俱增。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成年后,我离开了家乡,走过很多地方,也吃过各地的烧饼和油条,却没有一处及得上家乡的味道。每年回老家省亲,我都要寻一家铺子,来一套侉饼包油条。如今,侉饼油条的制作工艺未变,但包装却从新鲜荷叶变成了塑料袋,风味也因此打了折扣。但在我心里,侉饼包油条仍是不可替代的家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