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午后，我去小区外的桥头散步，见一位小贩在叫卖一筐鲫鱼，不一会儿就围了好多人，我也凑了过去。鲫鱼新鲜，个个体态丰腴，鱼鳞银中带黑，样子极像我山东昌邑老家的水库鲫。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怎样吃，有的说：“煲汤极好”，也有的说：“煲汤不如清蒸……”在我心里，无论怎样做，都不如用老家的土煤炉焖一锅鱼酥咸菜来得美味。

    在故乡，我家靠近水库，每到初冬就会有人打捞鲫鱼去集市上卖。此时的水库鲫最为肥美，母亲会用家中的土煤炉焖上满满的一小锅鱼酥咸菜，给我们解馋。每逢此时，我总会从旁观看，试图揣摩出母亲是如何仅凭咸辣菜疙瘩、鲫鱼和几种家常菜，做出如此美味来的。

    母亲挑的鲫鱼大都在一拃左右，必须新鲜肥美，去内脏、鱼鳃，不去鳞片，洗净备用；咸辣菜疙瘩一个，切片后用水淘洗去盐卤；白菜是首选的配菜，除去外面几层老帮子，把里面的菜叶一层层剥开，洗净切成大段。其它配菜就依个人口味而定，我喜欢吃萝卜，母亲就把青萝卜切成半厘米厚的片，再配上土豆、藕等家人喜欢的蔬菜，等一切准备停当后就可以装锅了。白菜帮放在最底层，顺着锅底形状一一排好，再放一层萝卜或其它配菜，然后放一层咸菜，再依次放蔬菜、咸菜，一层层摞上去，最顶层放鲫鱼，加入葱、姜、花椒、八角，再依个人口味添加适量的酱油、醋、油，注入少许水后，盖上锅盖置于土煤炉上，先用大火烧至沸腾，再转小火慢焖。

    大约焖至四五个小时起锅，鱼已酥若无骨，放进嘴里软软的、酥酥的。各色配菜在焖烧过程中已把辣菜疙瘩的咸味儿融入其中，整个锅里更是浸透了鱼香。吃的时候，房间到处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就连我们的衣服上、头发上甚至卧室的被褥上都被从门缝挤进来的味道浸染了。

    每逢做鱼酥咸菜，母亲还会蒸上一锅玉米面、黄豆面、小麦粉混合的杂粮面馍馍。馍馍出锅时，又散发出另一种极致的五谷香，这香气与鱼酥咸菜的味道缠缠绵绵，对全家人的味蕾又发起一轮猛烈攻势。

    此时，我已迫不及待地搬来一张小桌置于炉旁，一家人围着土煤炉，夹一口鱼酥咸菜，咬一口杂粮面馍馍，享受着暖心暖胃的人间至味。

    时光荏苒，我已人至中年，对于鱼酥咸菜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爱恋。如今母亲已步履蹒跚，但她依然不忘在初冬时节为我焖一锅香香的鱼酥咸菜，带着母爱的馨香，氤氲着我的岁月，抚慰着我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