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言:“大雪,十一月节。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矣。”雪盛多在北方,南方非常少见。我生活的这座城市,已是多年不曾见雪了,即便下雪,也只是疏疏落落,不似北方骇浪覆天、落地盈尺的大雪。《一剪梅》曲中“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的景致是万难欣赏到的。
说到寒梅,多数人想到的皆是红梅而非蜡梅。试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惟余莽莽的苍茫大地上,艳丽红梅与皎洁冰雪相映成趣;在这一片银装素裹里,土黄色的蜡梅确实就显得略逊一筹了。梅雪之恋恰合诗人、画家“梅花意象”之情趣。如,唐朝齐己的“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宋朝李清照的“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明朝道源的“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这些吟诵千年的经典辞章,成就了梅花广为传颂的文学艺术形象。
我国有着悠久的梅花栽培历史,蜡梅则以河南省许昌市鄢陵县为甚,有“鄢陵蜡梅冠天下”之美誉。我未曾去过鄢陵,但我以为成都的蜡梅是不会逊色多少的。就栽培的面积来讲,仅仅一个塔子山公园,蜡梅林就有400余亩;久负盛名的三圣乡幸福梅林,蜡梅盛开时,更是游人如织。说到蜡梅文化,成都的浣花溪公园,那里的蜡梅已传承千年。当年陆游都曾为之倾倒,写下了“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难怪一些外地朋友在欣赏浣花溪蜡梅后感叹道:闻到的是一千多年来从未断绝过的蜡梅香气。
其实,红梅、蜡梅皆我所爱,仅种属不同而已。红梅为蔷薇科杏属,是文人墨客笔下“写意”的报春“君子”;蜡梅为蜡梅科蜡梅属,是摄影师镜头里的傲雪“高士”。两种梅花,虽不同种属,但志向一致,各有傲雪精神,各美其美,深受人们的喜爱。
每年入冬后,只要得空,我都会去市里一些公园观赏蜡梅。有时我也会驻足于院子里的蜡梅树前,痴痴地捕捉那枝头上蜡梅绽放的过程。起初,只见那些枯叶浓密的枝条间,有些星星点点的灰青色花骨朵儿,在寒风中一天天地向外膨胀。当你稍不留意,两天后,你再瞅时,花骨朵儿已悄然地撑开了。蜡梅的花朵大多是张口朝下开的,呈金钟倒挂式,花型较红梅要小,且仅半开,花瓣润滑透明,犹如琥珀雕琢而成,素心高洁,清标雅韵,缕缕清香弥漫在寒风中,沁人心脾。
万物皆有灵。当我望着那些开满枝头的蜡梅花,就会想到它们以奇异的物感形态向人类传递着大自然变化的信息,它们的精神、姿态、神情、品格让人触动、令人欣赏,使人肃然伫立,禅意顿生,总能让人眼前一亮而后豁然开朗。古往今来,有多少精彩诗篇,甚至是深刻哲思,往往都是从对植物的某种感悟中产生的。郑板桥的那副名联:“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就是对竹和梅高贵品质的精确提炼。
一花一世界。每一种花都有自己的花季。红梅以惊蛰为候,“春欲归而梅先知”,它是春的信使。蜡梅,则是以冬至为信,花期贯穿整个腊月,以其不畏严寒、勇斗风霜的坚韧品格,让身处严冬中的人们看到了温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