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老城区保护纳入城市整体发展战略,精心保护历史文化遗存,延续城市文脉,彰显城市特色,同时有机融入现代生活,使历史和当代相得益彰。
日本吹屋地区——
有效利用是最好的保护
站在半山腰上望去,一座座低矮的红瓦屋排列整齐。走进其中,只见红褐色的石州瓦深浅不一,与红色的窗棂、木门相映成趣。这是日本冈山县高梁市吹屋地区,一座历经沧桑、充满风情的古城。
日本很重视古城保护,不仅京都、奈良等城市,一些有历史传统的小城镇也完好地保存下来。历史上,吹屋地区附近发现了著名铜矿和硫化铁矿,硫化物可以用来制成铁丹(一种胭脂红色的颜料),这里因铜而兴、因颜料而富。从事矿山和铁丹生意的富商们建造了数百座房屋,建筑风格虽然不一,但红色成为共同的基调。后来,铜矿和铁丹产业渐渐衰弱。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铁丹产业停产、铜矿山关闭,吹屋地区也失去了往日的繁华。
庆幸的是,吹屋古城被完好地保留下来。“最开始都是由房屋所有者保存。后来政府认识到古城区的历史意义,开始推进保护与改造。”吹屋故乡村村长户田诚向笔者介绍,吹屋地区面积为6.4公顷,1974年被冈山县政府认定为故乡村,随后被日本文化厅认定为重要传统建筑物群保存地区,2020年6月再次被日本文化厅认定为日本遗产。
为了更好地保护古城,当地居民在1978年成立了吹屋城区保存会,专门负责古城房屋修缮、保护和景观维护工作。“修缮工作分轻重缓急,有人居住的房子、危险系数大的房子优先修理。”兼任吹屋城区保存会副会长的户田诚介绍说,房主只需负担一成修理费用,其余九成由政府负担。由于经费有限,吹屋城区保存会每年要召开三四次会议,决定先修哪些房子。
“有效利用是保护古城的最好方法。我们在修理每座房屋前,都会考虑如何有效使用。”户田诚表示。吹屋小学是日本现存最古老的木制校舍,被列为冈山县重要文化遗产。2012年,吹屋小学由于学生减少而关闭。此后,政府对其教学楼进行了精心修复,预计将在2022年作为文化展览设施对公众开放。
近年来,吹屋城区的不少古建筑因无人居住成为空房,如何保护并利用这些空房成为当地政府和民众关心的事。发展旅游产业成为古城重新焕发活力的一种方式。
一方面,不断完善饮食、住宿、交通等基础设施,为游客提供便利。几年前,高梁市政府斥资3000万日元(约合188万元人民币)对一座古建筑进行修缮,并作为旅馆使用。修缮工作采用外旧内新的方式,即在保留外观的前提下进行外部加固和内部翻新。修缮后的房屋,既有历史的厚重感,又有现代生活设施,居住体验大大提升。此外,吹屋地区还专门设置了旅游服务中心,为游客提供详细的信息咨询和导游讲解服务。
另一方面,注重保留古城原有外观与历史价值。这里没有因为成为旅游地而过度商业化,见不到广告牌、霓虹灯,古民居也没有被改造成酒吧和饭馆。街道两旁的铁丹作坊、矿工酒馆、传统药房、料理屋、服装店、杂货铺虽已不再营业,却仍然保持着19世纪的风貌。路面是用特殊工艺建成的石子路,既平整又多了一丝古韵。为了满足游客的需求,还复原了320米长的矿山坑道。
现在,冈山县还通过线上和线下等多种方式积极推介吹屋地区历史文化传统。“现在吹屋城区每年有十几万的游客,希望有更多人来这里旅游,享受自然,感受历史传统。”户田诚说。
法国巴黎塞纳河畔——
现代和历史相映成辉
漫步在巴黎塞纳河畔,鳞次栉比的古典建筑让游客流连忘返。登上西岱岛东侧,绕过河边二手书商的摊位,再穿过几条细窄古旧的小路,正在维修中的巴黎圣母院便映入眼帘。教堂广场人流如织,周边古色古香的咖啡馆、酒馆,让人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多世纪前。
得益于完善的法律和“护旧”的改造理念,法国很多老城区和塞纳河畔一样,在岁月长河中保护和发展齐头并进,实现了历史美感和现代生活的完美融合。
现在的巴黎经历过两次大规模改造。一次发生在19世纪中叶,这次改造基本奠定了巴黎今天的城市格局,但对一些历史建筑和城市风貌造成了一定破坏。第二次改造始于上世纪60年代,为满足迅速增长的城市空间需求,巴黎市政府成立了“地区规划整顿委员会”,决定在注重历史文化保护的同时,进行大规模城市建设。
以塞纳河畔历史建筑群为例,按照规划方案,旧城区的历史文化风貌不能受到损害,因为“这承载着法兰西的历史和文化”。为此,规划部门没有拆除旧建筑,而是沿香榭丽舍大街“西移”,在近郊拉德芳斯建设新商务区。如今,被誉为“巴黎曼哈顿”的拉德芳斯新区集中了巴黎大区最多的摩天大楼,拥有上千家企业。该区的标志性建筑大拱门与凯旋门、香榭丽舍大街、协和广场同处一条中轴线,彼此遥相呼应,巴黎的现代和历史相映成辉。被“细心保护”的塞纳河畔建筑群在199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对巴黎人“护旧”的直接肯定。
在巴黎历史遗产基金会负责人若弗鲁瓦·沙马斯看来,法国老城保护的推进离不开完善的法律法规。1840年,法国率先颁布了《历史性建筑法案》。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又陆续推出了其他法律。其中,1962年的《马尔罗法》与1973年的《城市规划法》一起构成法国历史建筑与历史街区保护工作中最重要的法律防线。
《马尔罗法》不仅明确了政府部门和房屋所有人的权利和义务,还首次形成“保护区”概念,对成片的区域进行全面保护。位于塞纳河右岸的“玛莱历史风貌重点保护区”是法国建立的第一个保护区。按照法律规定,保护区内设立“保护区国家委员会”,由文化部认定和委派的国家建筑和规划师对建筑按照整体思路进行保护与修缮。
法国文化部是负责老城区城市规划以及文化遗产保护工作的最高决策机构。除国家级历史建筑、景观地、保护区的管理权归中央政府外,其他文化遗产的保护和管理均由地方政府管理。每个行政区政府都设置文化事务部,并设有建筑处、文物管理处等具体执行机构。如此细化的管理和保护机制,为老城区历史文化保护提供了政策支持和便利。
现在,巴黎正探索打造“古老与活力并重”的老城区。2019年巴黎市政府推出了“改变塞纳河面貌”项目的大型招标活动,吸纳了包括城市艺术中心、水上游乐园、品酒坊等多个在年轻人中颇具人气的项目,希望借此为塞纳河畔增添更多现代化设施和娱乐场所。“保护和发展是巴黎现代化建设的‘两条腿’,政府会在保护的基础上,推出融合文化和商业价值的项目,使巴黎在保持历史风貌的同时,不失浓郁的时代气息。”沙马斯说。
墨西哥城历史中心——
长期规划推动持续修复
墨西哥城的老城区被称为“历史中心”,以宪法广场为中心向外辐射,拥有众多具有历史价值的建筑,1987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阿兹特克文明、西班牙文明和现代文明在老城交汇,每年吸引无数游客到访。音乐会、艺术展、书展等文化活动轮番上演。
“你无法想象在历史中心生活是多么美妙!”维克多·萨巴拉是历史中心的文化活动发起人,他一家4口在这里过着便捷的生活:孩子们走几个街区就到学校;骑自行车半小时内能到达街区各个角落;公共交通四通八达;餐馆、酒吧、商店、博物馆、文化设施等应有尽有。
今天活力满满的老城也曾经历过起伏。上世纪50年代起,由于房屋损坏、拆除以及土地归属等问题,人们向外迁移,发展重心转向城市其他地区。1985年地震导致历史中心老旧建筑严重损坏,进一步加速了老城的荒废。数据显示,历史中心的居民数量从19世纪末的20万减少到了21世纪初的3.1万。
为了让老城重现活力,墨西哥历史学家何塞·伊图里亚加1964年提出第一个全面救援计划。1980年,墨西哥城政府将历史中心列为遗产保护区,并分为中心A区和周边B区进行治理。上世纪90年代,历史中心信托基金会成立并致力于管理和协调各机构工作,促进历史中心的恢复。
2001年,墨西哥政府联合企业和公民组织成立墨西哥城历史中心救援咨询委员会,提出提高社会和经济福利、安全与公共服务保障、修复历史建筑以及解决用水问题等四项计划,鼓励居民回归老城区。“救援项目必须尊重历史建筑的本来面貌,还应考虑居民的需求”,时任总统福克斯表示要将历史中心打造成“城市和旅游示范空间”。据统计,2000年到2012年,近34公里的街道得到全面重建或修复,13.7万平方米的公园和广场得到翻新。
为保留老城原始布局和唤醒城市活力,2011年,墨西哥城历史中心管理局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交《2011—2016年墨西哥城历史中心管理整体规划》,即第一个“六年规划”。此后第二个“六年规划”也随之出台。两个规划集纳了1980年以来的保护与建设经验,试图创建新型管理模式,即将地方和联邦政府、学术机构、企业、居民等纳入管理体系,明确各方责任,并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的城市管理标准制定相应的管理指标。
在整体的中长期规划下,老城修复工作持续进行。2020年,市政府联合联邦政府计划投资约5.5亿比索(约合1.8亿元人民币),用于历史中心的全面修复工程。9月,市政府和墨西哥国家文物局签订协议,决定修复在2017年地震中受损的27座建筑。
如今,经过久久为功地修复,历史中心的各式建筑如同一幅历史长画徐徐展开。为了尽可能发挥建筑的功效,一些闲置的办公建筑被出售用作私人住宅,数百座损毁严重的建筑在修整后作为民宅使用,老城人气也不断聚集,焕发勃勃生机。
(《人民日报》 刘军国 刘旭霞 刘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