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净福至

张燕峰（河北）

 

    父亲是个性情非常温和的人，对我们向来和颜悦色。我唯一一次看见父亲生气是在八岁那年。

    那是盛夏的一天，我与小伙伴约好一起去小溪边捉蝌蚪，可那天邻居来串门，致使母亲做午饭比平时晚了些，我心里很着急。尤其是听到小伙伴们在院门外一声声喊我的名字，心里更像是着了火一样。

    终于等到母亲把饭菜端上桌，我立刻开始狼吞虎咽，米粒撒到了桌子上，我也顾不上捡起来。等到碗见了底，我胡乱地扒拉几下，放下饭碗，准备去小溪边找伙伴们去，我仿佛听到了小伙伴们兴奋的尖叫声，眼前甚至浮现出他们得意洋洋向我炫耀的情景。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父亲一把拉住了我，脸色阴沉着，指了指我的碗，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吃干净。”

    我说：“爸，我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说完，还不忘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几粒米能撑破你的肚皮？”父亲愠怒地瞪了我一眼。

    母亲见状，向我使了眼色——“还不赶快吃干净。”

    我慢吞吞地转过身，不情愿地端起碗，边偷偷地望向父亲。他的脸阴沉着，像笼罩着厚厚的一层阴云，他的目光是那样锐利，有一种不容分说的力量。我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低下头把米粒吃得干干净净，把撒到桌子上的也捡起来吃了。

    父亲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接着说道：“碗净福至。一个人如果连粮食都不懂得珍惜，哪里能有好福气呢？”

    母亲嗔怪地看着父亲：“孩子还小，你跟他讲这么深奥的道理干什么？！”

    父亲的脸色又严肃起来，说：“好习惯要从小养成。”说着，父亲转向我，“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糟践了粮食，老天都会怪罪的。记住了吗？”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父亲的话我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每次都会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

    多年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父亲的话的含义。“碗净”寓意珍惜，是对食物的尊重，对食物制作者的感恩，以及对自然赠予的敬畏。如此，才能从一饮一食中收获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