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形街的下午茶
赵平(四川)

 

    多年前去沐川竹海的半道上,同行的朋友无意间说起,前面就是号称“东方诺亚方舟”的四川犍为县罗城古镇船形街。这让我很是惊讶,记得在报刊上曾看到过对犍为县罗城古镇这一处老街的介绍,不曾想,突兀之间竟然已经来到了它的近旁。

    那天,在船形街上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除了惊讶于这条船形小街完好如初、原汁原味的古镇风貌,忙于赶路的我们对这里的民风民情并没有更深切的体味。

    几年后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又一次来到罗城。赶到镇上时已经是午后了,走进古朴的船形街,明晃晃的阳光下,川南老镇浓浓的市井风情扑面而来。

    这条船形街建于明末崇祯年间,两百多米长的老街两头窄,中间宽,梭形的街面就像一条大船。老街两边是一排木质结构的旧瓦房,临街那面屋檐宽大,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当地人叫它“凉厅子”。街中央是称为“万年台”的老戏楼,飞檐翘角,轻灵典雅。

    但老街上,两边宽大屋檐下坐满了打长牌、下象棋、摆龙门阵的人,最多的当然还是品茗的茶客。这一次,我们混迹于罗城人的生活圈子,像他们那样叫上一碗清茶,消消停停地坐在长廊下面,眼观行者熙来攘往,耳听茶客谈天说地,想这几百年来,罗城人就是这样悠闲自在,远离尘世烦扰,有滋有味地安闲度日,这种原生态的生活真是让人徒生出几分艳羡。

    看我们一身外地游客打扮,一旁茶桌上的几位老人同我们搭起话来。一位头发花白、拿着长长叶子烟杆的老者告诉我,从打小记事起,他就喜欢在这条船形街上走,晴天不晒太阳,雨天不湿鞋子,巴适得很。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条老街从来就没有变过样子。如今,每天坐在这里喝茶,对着老街发呆,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岁月里的那些人和事。

    放下长长的烟杆,老人端起茶碗来深呷了一口,密密的皱纹包围着的双眼微微眯缝,神情专注地将目光投向老街尽头,好像看见了什么似的。少顷,他又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这茶铺后面有一处以前的广东会馆南华宫,很有些年头了。

    我曾经查阅过史料,被称为“旱码头”的罗城镇地处交通要隘,清代就是重要的驿站,有四大寨门、四小巷口、三庙五宫、九条街,当年的繁华可见一斑,南华宫就是这其中一处广东会馆。

    我挎上相机,从密集的茶座穿过去,经过茶铺旁边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远远看见一片种着玉米的小山坡,坡上站立着两个高大的石狮子。

    午后的阳光有些热辣,湛蓝的天空衬出石狮的风姿和威仪,两头石狮子笑看天高云淡,任由云卷云舒,那份恬静淡然令人思绪翻涌。

    回到老街茶铺坐下,招呼老板重新换过一碗新茶。从老屋房顶的亮瓦和廊檐间的缝隙射出来了几缕耀眼的光柱,给凸凹不平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直直投射到了刚沏好的茶碗里。莹白的茶碗润泽剔透,煞是可人,茶碗里漂浮的叶片嫩绿清馨,茶香氤氲,仿佛春天都融进了这茶碗里。端起茶碗呷一口青绿茶汤徐徐咽下,顿觉齿颊留香,神清气爽。

    夕阳西下,老街上的人流还在来来往往,不时有游客驻足留影,古老与时尚在这里交汇相融,竟是那么和谐。抬眼望见船形街中央,落日余晖把那座古朴典雅的老戏楼镀上了金色的光晕,一时间,耳边似听得戏台上响起了紧锣密鼓,一幕出将入相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这船形街的下午茶,味道确实韵味悠长。

当前:4版(2021年04月02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