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热干面
晓蔚

 

    去年新冠肺炎疫情来袭,武汉封城,天南海北的人为武汉加油,其中,“给热干面加油、打气”的图片、视频层出不穷,“热干面”作为热词迅速为国人所熟知,一下子成了武汉的代名词、武汉的响亮名片。

    我到武汉住下后,出门,径直去了家小餐馆,要了碗热干面,呼呼入口,还拍了张照片,发至朋友圈。

    “馋死啦!大晚上,勾起当年好时光!”“巴适哟!”……引得好友们口水滴答,留言、表情包一大堆,我边吃边回应。这是一年后的品尝,还是那个味道,劲道!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在武汉实习,在一个单位的伙食团搭伙,对热干面记忆深刻。那时,食堂不卖热干面,吃热干面要到街上去。星期天,我同在武汉读书的妹妹上街,买点书和日用品什么的。在街上逛半天,累了饿了,就在街头吃一碗热干面。我依稀记得,卖热干面的挑着或用车拉着摊子,在街头现做现卖,食客站着吃,一毛钱一碗。热干面尤其要在户外吃才有味,因为它本身就是街头的魂。它食材寻常,但顶饱、实惠,吃一口顶一碗,吃一碗顶半天。

    对于我这样曾经在武汉短暂生活过的人来说,想起武汉,多半就想起了热干面,它不仅仅是一种小吃,还是一种情怀。

    相传,上世纪30年代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卖凉面的武汉摊贩,为了防止当天卖不完的面条坏掉,把面条煮熟摊晾在案板上。谁知一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麻油瓶,麻油洒在面条上,只好加上葱、酱油、盐等调料售卖。这一搅和,没想到别有风味,顾客纷纷夸赞,前来品尝的人络绎不绝。这就是最早的热干面。后来,热干面制作不断改进,采用碱水面,以食油、芝麻酱、色拉油、麻油、细香葱、大蒜、萝卜丁、酸豆角、卤水汁、生抽等为佐料。碱水面需要经过水煮、过冷水、过油的工序,再淋上佐料,面条爽滑筋道,味道鲜美,香浓可口,令人回味无穷,成为武汉人过早(吃早餐)的首选。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美食,热干面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武汉的地域文化。热干面的特点,一是热,二是干,三是味道浓。武汉夏季炎热,武汉人生性豪爽,一碗热干面对脾气。

    论全国最具码头气质的城市,我认为应该首推武汉、天津和重庆。但武汉位置更靠中部,人口流动性大,所以构成更加复杂。对于这样一座城市来说,热干面是它的燃料——粗、硬、干、油,绝对算面条中的重口味。

    我虽不是武汉人,对吃热干面的讲究还是略知一二。“勾兑”是少不了的程序,店家抓上一坨白中透黄的碱水面,放进漏勺里,因为已经是半成品,在热水锅中稍烫一下盛到碗中,往里加不同的调料,如盐、鸡精,每种只是小小一勺,然后把一大勺棕黑浓稠的芝麻酱淋到面上。葱花是少不了的,还有切成小方块的榨菜丁,颜色比面条要浅一些,显得晶莹爽口,再加酸豆角丁、辣萝卜、花生碎等。“搅拌”是吃热干面过程中最迷人的环节。怎么搅无所谓,顺时针也好,逆时针也罢,但多数人是从底下往上挑,这样底下的面也能沾到酱,而且面里渗出的一点水分和酱和在一起,不至于太干。随着搅的过程,面条热气和酱香气混合在一起往鼻孔中钻,向空气中飘散,酸豆角丁和葱花这时也均匀藏入面条的缝隙之间。拌完之后,每根面条上都能挂着酱,还要干到起沙。经常面条刚搅完,就让人迫不及待地吃上一大口,鲜、咸、脆俱足,香气一下将口腔填满,真真是唇齿留香。许多面条吸溜着就能下肚,但热干面是要嚼的,嚼的时候有隐隐颗粒感,面条筋道到有时能塞进牙缝里。不论大姑娘还是小伙子,吃热干面时一点都不拘谨,甚至还有些剽悍,人人都架起胳膊肘用力地拌,大口地吃,嘴角挂的酱越多说明面条越香,所以如果要涂口红的话,一定要在吃完面之后。

    临走时,又整了一碗确实有些干的热干面。嗓子眼细的人咽起来有些费劲,酱料糊嘴,一般要配点东西喝,豆浆是比较常规的配置。学当地人,冲一杯米酒加热之后,往里面下一个鸡蛋,打成蛋花,再加一勺白糖,甜润又有酒精的刺激感。边吃边喝,浓浓酱香辅以淡淡酒香,堪称绝配。如果只吃不喝,嘴巴干干的,也就吃不出热干面的极品味道了。

    味觉记忆很神奇,往往会成为一个人和一座城市乃至一段岁月的纽带。热干面粗粝、寻常、市井气重,扎实、厚重、能量十足,成为一座城市的闪耀烙印与一代代人的美味回忆。

当前:4版(2021年06月04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