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房那火炉
刘新宁(上海)

 

    朔风渐起的时节,我又回了一次故乡。路还是那条路,时光却已经过去了30多年。经过一幢三层楼房的院落,听着里面的喧闹,我不由驻足。

    这是一所学校,也是乡里唯一的中学,当年父亲是这里的老师,我也常来玩耍。但那时的学校还不是楼房,整个乡里也找不出一幢楼。当时的学校是土坯围墙,两排砖瓦房。老师办公室就在后面一排房子的中部,是一间带跨房的大屋子。对这里印象最深的多半是发生在冬天的事儿。

    一年元旦的前一天,我和邻居小羽来这里玩,他父亲是这里的体育老师。那天下着小雪,很冷,走进走廊,雪和寒风便被我们甩在外面了。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个教师有的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儿,有的在说话。屋子中间有一个红砖火炉,上面接着铁皮炉筒,烧得正欢快,炉子上坐着一个烧得半黑的白铁皮水壶,正发出咝咝的声音。

    老校工拎起铁壶,往炉子里添了点煤块,又用炉钩子在下面捅了捅,火一下子旺了,炉筒子也随之发出轻微的啪啪声,那是衔接处因热膨胀产生的。壶里的水也越发喧哗起来。

    老校工看我们两个小孩子去了,出去拿来几个土豆,放在炉子下面。过了一会儿,传出土豆烤熟的香味,我和小羽馋得不行,眼巴巴地望着炉膛。老校工说还没熟透,得等一会儿。这一会儿竟是那样的漫长。他拿起炉钩子又捅了捅炉箅子,落下一些带着火星的灰来,以加大炉膛里的热量,更快地把土豆烤熟。

    终于,土豆熟了,老校工把它们扒出来,我和小羽一人捧一个去找自己的父亲。父亲帮我们剥掉表面的一层皮,一股白色的热气立即从淡黄色的内瓤腾起,伴随的是诱人的香味。吃着热乎乎的烤土豆,感觉外面飘雪的冷天也不可怕了。

    童年时,乡里没有专门的理发店,理发都是找有技术和工具的熟人帮忙。一个早晨,父亲带我去学校理发。进了办公室,感觉异常暖和,有人已经在理了。老校工忙来忙去地给壶加水、捅炉子、拌煤。炉子呼呼地响着,铁壶咝咝地叫着,它们正急着合力烧开一壶水。理完发的老师就用这水洗头,洗完再修一下就好了。我觉得那天出力最多的似乎不是理发师,而是火炉和水壶,因为它们始终在不停地烧,要烧喝的水,还要烧洗头的水,别人休息了,它们还在忙。

    如烟往事已过多年,当年的砖瓦房已变成了楼房。现在经过这里,想起那些只是怀旧吗?似乎不全是。

当前:B3(2021年12月01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