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
李季(河南)

 

    一队队大雁双足挂着寒霜飞过村子时,最先看到的必然是那些劳作的身影,他们拉着架子车或挑着担子,奔走在村里村外,正忙着贮藏过冬的食物。

    田地里最早被领回家的是红薯,它们端坐在竹筐里,晃晃悠悠进了院门,然后被深藏进窖里。放入窖中的时候,分成好几堆,一层层码好,不能碰破皮,要不容易发霉。堆放的时候,大小归置好,取用中才不致倒掉。村里每家都有红薯窖,口小肚大,在院内向阳的角落,或是柴草垛下,有的直接挖在屋里,上面用筐盖住,以免鸡、鸭、兔子、羊羔和孩子掉进去。窖深两三米,竖着一架小梯子,方便上下取红薯。红薯收完,红薯藤也要从地里拉回来,那是羊儿们一冬的主食。收回的红薯藤就搭在院墙上,或是门前的树枝上,任凭羊儿竖起前蹄、歪着毛茸茸的脑袋自行取食。

    萝卜也要挖窖埋起来,不过埋得比较浅,基本和地面平行。有的埋在院子里,有的直接埋在地头。萝卜窖的四个角要插几根麻杆,让萝卜适当透气,不让窖内温度过高,捂坏萝卜。红薯窖是长年保留的,萝卜窖则是随用随挖,萝卜吃完,窖就用土平住了。甘蔗埋在地头,用甘蔗叶一层层盖住,再埋上土,抵挡呼啸的寒风。山药和黄姜埋在屋角的沙堆里,隔几天要适量洒水以保鲜。大白菜则一棵一棵码在屋檐下或厨房的角落里,外层的叶子风干、变黄,吃的时候直接揭掉。土豆不需要埋,直接堆放在屋角,避免其发芽即可。稻子、玉米入仓,花生一袋袋挂在梁上,红辣椒一串串挂在墙上。

    食物的冬藏方法还有很多种,比如晒,比如酱,比如腌和腊。萝卜干、红薯干、豆角干,是通过晒让其变干,以便存放。番茄、辣椒、豆子可以做成酱,装在瓶中。雪里蕻、韭菜、洋姜,则要用盐腌,放在坛里。可以腌的还有鸡蛋、鸭蛋、鹅蛋,当然不限于冬季。肉类大都靠腊,如腊肉、腊鸡、腊鸭,腊鱼,先腌再晒,风干后保存。俗语云,冬腊风腌,蓄以御冬。经过晒、酱、腌、腊,这些食物虽不再新鲜,却有了别样的味道,使冬季的餐桌一样丰盛,让寒冷的日子同样丰盈。

    男人劈柴、摇煤球,女人砍荒草,孩子们四处拾柴火,备好烤火和做饭的燃料,让每一个日子都红红火火,这也属于冬藏。

    在漫长的岁月中,冬藏是一代代的长辈们言传身教留给后辈们的生活经验。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看似平平淡淡,却是一代代人生存智慧的结晶。这些温暖的传承,让人觉得严寒的日子也是值得期待的。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有序,万物有理。冬,终也,万物皆收藏也。和我们一起冬藏的有树木、花草,有各种动物。花草深埋种子,鸟兽或迁徙或蛰伏,无不潜藏着新的生机。不待大雁再次归来,不待冬藏的食物吃完,春天就又一次来临了。

当前:B3(2021年12月15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