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偏爱回忆。周日午后，冬日暖阳，泡杯清茶，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正刷着短视频，一个蹒跚的牵牛老人映入我的眼帘，那背影，那侧影，像极了生前的父亲。

    一遍又一遍地看视频，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文盲，我不能再让我们的儿子成为文盲。”父亲对母亲说。

    “儿子，努力读书吧，文盲连厕所都找不到，太难了。”父亲对我说。

    “老师，请你想尽一切办法把我儿子培养成像你一样的老师，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父亲对老师说。

    在父亲一声声要努力读书的嘱咐中，我从小学到初中，一路成绩优异。在我读初三那一年，父亲对我的嘱咐突然变了……

    那是一天中午，父亲像往常一样给我送饭菜来。恰巧我们的老师在寝室里给一位同学讲几何题。讲到情急时，老师激动起来：“你把试卷倒着看，答案不就出来了吗？”闻讯后的父亲像得到了绝密天机一样，把正倚着栏杆吃饭的我拉到楼梯边，神秘地对我说：“你们老师说把试卷倒着看答案就出来了，记住，考试的时候把试卷倒着看。”看着一脸认真的父亲，我默默地点头。那一刻，我真的想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倒着看”在父亲的心里成为了他永远也用不上的“考试秘籍”。

    中考那天早上，父亲陪我走进考场。一路上，“倒着看”这三个字，父亲重复了十多遍，而且很认真。我没有厌烦父亲的唠叨，反而觉得很亲切。考试结束后，我兴奋地对父亲说：“我按你说的‘把试卷倒着看’，果然把题做出来了。”父亲欣慰地笑了，因为为儿子提供了“考试秘籍”，父亲是那么自豪。

    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过了几年，当我欣喜地把到党校函授学习的消息告诉父亲时，父亲很高兴。他第一次有底气地对我说：“学费不够我给你拿。”然后，父亲又极认真地说：“儿子，考试时试卷要倒着看。”“用不着倒着看”，我说。“你们老师说的考试要把试卷倒着看。”父亲又补充道。我马上明白了，这么多年来，我不再参加考试，父亲也再也没有机会对我说“倒着看”。可在心里，他千万遍地默念，那句话毕竟是他一生唯一一次从老师嘴里得到的“考试秘籍”。

    我哽咽着点头，保证道：“爸爸，我会倒着看的。”

    父亲笑了，那样自豪，那样甜蜜。

    细细算来，父亲因病已离开我们十五年了。我经常想起父亲，想起他生前的点点滴滴，特别是他让我倒着看试卷的认真与可爱，想起他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