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腔
赵平

 

    关于秦腔,先前知道的实在不多。

    曾经在陈忠实先生《我的秦腔记忆》中,读到过对秦腔饶有兴致、情感浓烈的描写,进而对秦腔有了一点最初的印象。更早以前,看过西安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戏曲片《卷席筒》,结果张冠李戴闹了笑话,人家那是河南曲剧,并不是秦腔。

    一直以为,这秦腔不过是西北地区田间地头的戏曲剧种,便也想当然的觉得自己对秦腔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待真正听过秦腔以后,我才知道,其实不然。

    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面对面在剧场听秦腔,是在一个深秋的晚上。当我和满场观众静坐在台下,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地观赏陕西省戏曲研究院演出全本大幕剧《周仁回府》,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当那一阵阵高亢激越的唱腔回荡在舞台上空,我心里也止不住一阵阵热流涌动,波滚浪翻。

    没有想到,秦腔这种艺术形式竟是这般的震撼人心,这样的触动情怀。

    那晚上演的《周仁回府》是一出秦腔传统剧目,也是秦腔的代表剧目,当晚,三位中国戏剧梅花奖得主同台献艺,把一个爱恨情仇、义薄云天的悲情故事,演绎得惊心动魄,感人至深。

    故事本身并不复杂,甚至有些老套,可这一出苦戏,忠良与奸臣,信义与背叛,情爱与离散,生存与死亡,凡此种种,戏剧冲突强烈,扣人心弦,人物个性鲜明,精彩纷呈。

    对这出戏印象最深的,当是秦腔独有的极其暴烈的吼唱,戏中很多唱段真是吼得地动山摇、撕心裂肺,吼得酣畅淋漓、苍凉悲壮,吼得粗犷豪放、荡气回肠,那声嘶力竭中,满是丰富的韵味和魅力,真个是“吼得那巨灵劈华山,吼得那老龙出秦川,吼得那黄河拐了弯呐,太阳托出了个金盘盘”。

    全剧的高潮出现在第九场《哭墓》。那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愤刚健的唱段,吼出了人物心头的冤屈、胸中的愤懑,那一声声地吼唱啊,也吼得我的两行清泪,悄然滚落……

    安坐在剧场舒适的座椅,舞台上的场景变得有些模糊了,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起多年前,乘火车途经秦岭的情形。那时正是深冬,时近黄昏,疾驰的车窗外,峭壁陡崖、冷杉松林不断飞闪而过,让人觉得阵阵目眩,白雪覆盖的山岭绵延逶迤,时隐时现,在血红的落日余晖映照下,秦岭山川恢弘壮美,大气磅礴。

    听秦腔,也许最适合的场所不在剧场,而是秦岭脚下、八百里秦川的村头庄口,晒坝上黑压压人头攒动,老戏台张灯挂彩,枣木梆子惊天动地,高亢的吼唱激起山谷阵阵回响,那阵仗就如宋代俞文豹《吹剑录》所言,“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那该是何等痛快,何等酣畅啊。

当前:4版(2022年04月08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