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滚水泡馍
刘晓伟

 

    酸滚水泡馍是河南灵宝特有的一种快餐,不妨这样解释,如果做羊肉汤时完全不加羊肉,灵宝人会说,这就是酸滚水。故名思议,滚水即开水,调点醋就是酸的了,加点盐,放点葱花或芫荽,就成了酸滚水。酸滚水泡馍操作简单,特别在农忙时节,灵宝人常这样吃。

    我对酸滚水泡馍情有独钟。年轻的时候,夏天上地干活,总是天不明就要赶到地里。爸吆喝着牛犁地,我拿铁锨要把牛犁不到的地方翻一遍。从天不明干到太阳一竿子高,大约要四个小时。这个时候,牛困人饥,于是,就习惯性地朝路上看,这时,妈总会很准时,也很是时候地送饭来的。

    这顿饭还不是早饭,算是早点吧,通常是酸滚水。妈也是天不明就起来,一番打扫洗刷之后,就开始做酸滚水泡馍。往锅里添几瓢水,弄点柴禾在灶膛里点着,再拿个黄馍放在灶膛一侧烤着。随着一番极富韵律的风箱拉动声,灶膛里的火苗也随着风箱拉动时的节奏,很和谐地忽高忽低地舞动摇摆。这时的黄馍随着温度的升高,散发出一种诱人的甜香。我家做黄馍的原料是用的老品种玉米磨的面粉,老品种玉米产量不高,但味道很好。磨面用的是石磨,磨前还要把玉米先在锅里轻煮一煮,晒干后再用石磨加工,这样精雕细琢出来的食品,当然香气扑鼻了。

    水烧滚了,馍也烤干了。妈把开水装进热水壶,把黄馍用布巾包好。然后剥一根大葱,切碎放进碗里,再给这些碗里放些盐,倒点醋,放些油辣子。弄好后,馍和碗一起放到一个干净的竹篮里,然后妈一手提篮,一手提壶向地里走来。

    见妈来了,我立刻快步冲到田头,接过篮和壶。打开包馍的布巾,黄馍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时不争气的肠子像是也闻到香味一样,和胃一起狂翻乱搅,大呼大叫地要我赶快咬几口。递给爸一个馍,我顾不上许多,狠狠地大咬几口,顿时,肚子里舒服极了。黄馍的表面被烤得焦黄,硬硬的,脆脆的,再细嚼黄馍,一种淡淡的甜味充溢口腔,好吃极了。

    妈把碗平放在地上,拿起壶塞,向碗里倒开水。那滚烫的水重重地打在葱花上,我仿佛听到了葱花发出了被灼烫的咝咝声。这时,葱花爆出一种稍辣还涩的香味,那香味入鼻入肚,诱人极了。我不知道荡气回肠这个词语是不是源于此处,只是那万分饥饿困乏之时,闻到这股香味,叫人全身酥痒,急于将它吞下肚。

    把热热的黄馍泡在碗里,碗中的水还烫烫的。凑到碗的边缘啜一小口,那咸淡适中,酸酸的,辣辣的滚水让你感到肠胃舒服极了。这样的人间美味也只有饥饿之极困乏之极的人才能体会它的甘美。就像伯牙之于钟子期,高山之于流水,那是饥渴之与食物的交流啊。细嚼入嘴的葱花,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它没有生葱的辛辣,也没有熟葱的嫩淡,入口噌噌响,脆脆爽,后味绵长。那种甜,丝丝缕缕,绵延不绝,香美绝伦,无与伦比。

    一碗酸滚水泡馍下肚,身上不乏了,肚里不饿了,再装上一袋烟,坐在田头美美地吸上几大口,真是舒服极了。看看蓝蓝的天空,跟一起在田间劳动的邻居们说几句笑话,把牛往草旺的地方拉拉,感觉日子可太美了。

    那时候,每天早上都吃妈送的酸滚水泡馍,甘美可人。后来,吃妻送的酸滚水泡馍,唇齿留香。现在住在城里,饭菜的丰盛程度远盛那时,也尝试自己做过多次酸滚水泡馍,却再也没吃出当年的味道,找不到那时的感觉了。

    当年的酸滚水泡馍,想必已化作我的梦了吧?

当前:A4(2022年05月19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