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午后,一个人在书房读书,清风徐来,一股幽香时断时续钻进鼻孔,细细打量,我才发现那枝跃上窗台的玉兰树上有一朵洁白的花,粉面含羞的样子。那是一朵刚开的广玉兰,花香悠远淡雅。
广玉兰的花朵很大,书上常将它比作荷花,许多人又称它为“荷花玉兰”。可我觉得它更像一盏灯,一盏玉灯。灯碗由周围雪白的花瓣拱护而成,灯芯由中央的花柱充当,花柱上的黄色花药仿佛是结彩的灯花。我的目光一触碰到它,眼前便跑动起一个人来。
那个人便是扎着羊角小辫的我,围绕着母亲给我的生日礼物一圈圈跑动。那是一台灯盏,母亲新买来的。和过去简单的灯座上面伸出一根灯捻的构造不同,灯芯周围有四片玻璃,像掬起的手掌,捧着那一豆火。而灯芯也由一个有孔眼的小铁筒罩住,很精致,整盏灯看上去就像一朵花。
母亲说,那确实像花,玉兰花。乡村里没有那样的花树,乡村里的树都是奔着实用栽的,城里才有那样的花树,栽种不为用木料,也不为吃它的果实,而是为着它枝头好看的花。之后,我们给灯起了一个名字——玉灯。
那时乡村里没有电灯,我们姐妹在玉灯下做作业,常常在休息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玉兰花该是什么样子。母亲说,玉兰花就跟荷花一样,只不过是白色的。
那么大一朵花长在树上,想想就觉得惊奇。家乡的果树,开花都比较小,桃花、李花、梨花虽鲜艳且繁密,但花朵小;板栗花、枇杷花也很小,还暗淡。母亲说,不用多想,以后去城里,就可以好好看看了。
读书的时候,我总有一股干劲,也许源自心中有这么一个念想。那会儿一想到城市,浮现在脑海的首先就是这样一朵好看的花——玉兰花。
如今,这朵曾经无数次揣摩于心的花竟奇迹般生长得离我这般近,每每侧头望一眼那枝玉兰花,油亮的椭圆叶片间,一朵莲花坐在中央,我的耳畔便响起母亲的声音吟诵李孙宸《玉兰花》的声音:澧浦湘皋浅碧花,国香原不借群葩。不知谁傍蓝田种,尽向金茎浥露华。我的心一下泛起丝丝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