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祖母坐在夕阳下的打麦场上,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筷子般粗细的木棍儿,将那些被碌碡压进泥土中的麦粒儿抠出。
哎!快吃,一会儿扬场还得掠场哩。祖父的长胡子轻轻地动了起来,看来,风已经在路上了。可祖母的心思完全在那些被压在黄土里的麦粒儿上,那些麦粒儿被从泥土中抠了出来,祖母就将它们放在手心,直到手心满了,才起身将它们放在一旁。
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传来了风的味道。祖母知道,她这会儿无法将这些麦粒儿都给抠出来了,于是便站起身,拿起扫把,和其他人一起,随着一锨又一锨,麦糠、尘土和麦粒儿在风中被分离了出来。祖母左右挥舞着扫把,脚下的麦堆越来越大,那些麦秆儿以及未被碾开的麦粒儿都被扫把轻轻掠在一旁,在此后的几天,会将它们晾晒在日头下面,用木棍儿慢慢敲打,直到将最后一颗麦粒儿收到麦堆里才算完成。
扬场结束后,大伙儿都渐渐离开了麦场,作为主家的祖父母,这个夜里注定要在麦场里度过。等人都走完后,祖母又回到那片泥土里还有麦粒儿的地方,借着月色,继续抠着麦粒儿,一颗又一颗麦粒儿被她从土里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心,生怕掉了任何一粒。
“明儿再抠吧。”祖父说。
“明儿别家还得打场哩。”
“那你能看得着?”
“能哩,它们在我的心里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