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喜欢登山,是因为年轻时有过一段在大山生活的经历,与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山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抚慰、体悟,山校正了我的奋斗目标,成为激励我奋发向上的动力。
退休后我仍然喜爱登山。近几年我先后攀登了安徽的黄山、江西的三清山、四川的巴山大峡谷……虽然腿力较年轻时差些,但一说到去登山,心里还是非常兴奋的,不管有多累,都坚持攀登到一览众山小的高度。
我曾在一篇短文中写道:山是气魄,水是灵魂。不知这话算不算我的原创,但却是我在经历了几十年风雨之后的人生感悟。我喜欢那一座座雄伟峻拔的高山和山间那一条条小溪,它们在山宽厚博大的胸怀中,顽强而愉悦地向外奔涌,汇聚成了江河。可以说,一山一水,都是我心中的爱,它们就像跳动着的音符,时不时地把我心中的赞歌奏响,也时不时地使我的笔尖流淌出对它们的热爱之情。
现在登山与年轻时登山是不尽相同的。年轻时登山有时会有跳跃式的动作,一步可以登上两个台阶,现在是一步一个台阶,有时甚至是一步一喘气。但我却不想停下脚步,实在是脚软腿打颤时就停下歇一歇,就近扶着护栏,或寻一方磐石坐下来,仰头抬眸,放眼远方。远方的山谷其绿如墨,幽深、高远。山岩上的那一棵棵树木和那一块块伫立的巨石,它们相互支撑着,任凭狂风暴雨,依然屹立于群山之上,那是大自然赋予它们的胆识和定力,那是大山给予它们的勇气和力量。
古往今来,难怪众多大家名士、文人墨客喜欢与山结缘。他们对名山大川往往是慕名而至,或以山励志,或登高望远,抒发情怀,留下了很多启人心智的名篇佳作和醒世恒言。《荀子·劝学》中有“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太史公曰:“《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作家刘墉说:“你可以一辈子不登山,但你心中一定要有座山,它使你总往高处爬,它使你总有个奋斗的方向,它使你任何一刻抬起头,都能看到自己的希望。”只要心中有座山,一切路途都不再艰险和遥远。
当然,并非每一座高山都是任人攀登的。山之至高者,常年白雪皑皑、高寒缺氧,非专业人士不可攀登。像珠峰、贡嘎山等高山,经过亿万年孕育、生长、成熟,才形成如此巍峨高耸,险峻挺拔,只要伫立于山下,远远地仰望其峻峭的雄姿,领悟它们那灵空神韵,心中也会倍增无穷的力量。
去年应邀去四川甘孜参加一个活动,再次有缘走进了贡嘎山的怀抱。贡嘎山我去过几次,只有一次有幸目睹了它那闻名遐迩的金色主峰,那金字塔形的山峰凌空矗立,这样的仙境不是人人都可以见得到的。
去贡嘎山那天,山谷里雨雾蒙蒙。雾中的贡嘎山犹如一幅写意山水画,层峦叠嶂间,雨雾时而自峡谷袅袅腾起,时而随白云一浪一浪翻滚。隐约中,一座座山峰似乎在目视着这大千世界。此时心下一静,自然而然开启与大山的对话,听它们诉说着那沧海桑田的过往……此刻,那种对山川大地的热爱、敬慕、虔诚,就会冲破一切心的藩篱,浩然正气油然而生——高山永恒,江河万古。
其实,人的一生都在登山,有自然的山,也有生活中的山、事业上的山,还有书山等等,从孩提到暮年,一刻也不停止。我不禁想起那年登泰山时的故事。那时的泰山,从中天门往上,大多是台阶,少有栈道,南天门附近一段路更是陡得出奇,年轻人攀爬都得手脚并用,年纪大的确实有些望而却步。同行中一位70多岁的老者,执意要与大家一起登上山顶。只见他每攀爬一段,就停下来歇口气,清唱着《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他说他年轻时曾爬过泰山,也是从那时起,不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中,一遇到困难就想到泰山,就喜欢唱这首歌,那是在为自己鼓劲。听着这经典唱段,我也仿佛浑身充满着力量。那是京剧《沙家浜》中18名伤病员在阳澄湖的芦苇荡中战风斗雨时,用泰山顶上那不怕风暴雷霆、不怕严寒酷暑的青松,坚定自己不畏艰险、战胜困难的意志。“志坚者,功名之柱也。登山不以艰险而止,则必臻乎峻岭。”
时光飞逝,如今的我已近暮年,而群山雄伟依旧,峻美依旧,神秘依旧。对山而言,人的一生不过是千年之一瞬;对我而言,山的吸引力却是亘古永恒。人这一辈子会遇到许多高山,与攀登相伴的必定是艰险与挫折,然而敢于攀登,才能获得超越。我想,与天地搏斗,与永恒对话,从而获得境界的提升,这也许正是登山的终极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