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之夏

李世勇

 

    长江，嘉陵江，两江环抱，壮阔奔流，这里是重庆， 一座雄奇之城，它在涛声中拔节。

    一座城，在四季流转中，都有它浮现起的封面表情。如果选择重庆最标志性的季节表情，我把目光投向它的夏天。这座热情奔放的都市，在它流动的韵律里，自然气候与城市人流中迸发出的精气神，让一座城在夏日天空中，浮现出一个季节里最生动的面目。

    重庆之夏，在热汗淋淋中蒸腾，在水汽袅袅中清凉。

    重庆之夏的霞光，洒满了两条波光粼粼的大江。住在重庆城的柳大爷，早晨5点就起床了，用豆浆机为全家5口人做豆浆。黄豆是从乡下买来的，一粒一粒饱满的黄豆经过一夜浸泡，等待着经过主人之手，温情地化身为乳白的豆汁。

    柳大爷今年85岁了，在重庆城喝了也差不多跟年纪相仿年代的豆浆，他微微鼓凸眉峰上是发白寿眉，让人疑心是长久喝豆浆浸润而成。柳大爷坚信，在夏日里喝上一碗豆浆，可以消暑。像柳大爷这样在家里亲手制作豆浆、熬绿豆南瓜汤消暑的重庆市井人家，主要是上了年纪的人，重庆城里更多的人，在早晨马路上的滚滚车流里，早被捆绑上了陀螺一样旋转的生活，街头馆子里来一碗牛肉面豌杂面肥肠面，或许是大多数重庆人的夏日早餐。

    当红日从重庆城的上空徐徐踱步，为这座蒸蒸日上的都市撑起绿伞的，是遍布大街小巷里的黄葛树，它俨然这座城的精神象征之树。行走在重庆城的大街上，恍惚中以为是穿越在幽深的峡谷。黄葛树那发达的根须紧抓泥土石缝求生长空间，但即使是裸露在外面，依然能够畅快吸收天光雨露中的养分恣意生长。

    凝视一棵参天黄葛树如巨龙爪般盘根错节的根须，一个傲气的人也许会变得谦卑。在重庆城的马路边、山坡旁、石缝中、陡坎处、岩壁上，那些冠盖如伞、悬须露根、古态盎然的老黄葛树不动声色，安然而踞，由此生长出了重庆城里的一长串地名：黄葛坪、黄葛园、黄葛湾……乍一听，以为是到了某个古村落。每一棵黄葛树，都寄托着重庆人的情感，甚至有着埋在命运深处的悲欢故事。

    在火热的夏日，这些黄葛树挽起手臂撑起一把一把绿色大伞，为重庆城撒下一片阴凉。在黄葛树下三三两两聚一处纳凉的人群，家长里短地摆谈，这也是重庆城夏日里的一道风景。有一年夏天，我看到一位导演在黄葛树下给一个演员说戏，手里还端着一碗凉粉——重庆的凉粉，香辣润滑，入口即化，是重庆人的消暑小吃。

    重庆夏天宵夜的灵魂，是火锅给的。重庆城里最勾魂最家常的纳凉方法，其实还是在满城灯火里满嘴流油地吃火锅。重庆被称为火锅之都，从重庆城南山上著名的“一棵树”景观处俯瞰，两江相拥中的重庆，俨如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簇拥着这座气象万千之城。夏夜，火锅的浓香缭绕，里面翻滚着毛肚、血旺、猪肝、猪腰、鸭肠、耗儿鱼……一桌子人连忙举筷，伸入火锅中夹起这些烫熟的食物，在各类调料汇聚的味碟里滚一下，趁着热气腾腾送入嘴里。在一团热气的烘托中，你可以和吃得大汗淋漓的重庆人热烈地分享美食，在酒意微醺中掏心掏肺地聊聊家事国事了。

    重庆人为什么会在夏天吃火锅达到了一年之中的高潮？有人考证后说两江环绕的重庆城夏日里湿气重，吃火锅可以祛湿气、养生。我个人认为，还有美好的事是在享受火锅美食后，去滨江路上漫步吹吹江风，或去南山、鹅岭公园、枇杷山公园、洪崖洞这些制高点，看一眼这座迷人都市疑似银河落九天的璀璨夜景，我欲振翅轻盈飞起，在更高处再凝眸那一片浩瀚灯海。

    享受生活，热爱重庆城的夏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