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草情
周衍会


    

    小时候,家里养了牛。牛吃的青草,是祖父割回来的。

    割草的前奏是从磨镰刀开始的。祖父用的镰刀柄长、刀身厚,是找村里的铁匠专门打制的。为了这把镰刀,祖父特地找来一块细磨石。磨镰时,先将镰刀放水中浸湿,磨石上浇上水,固定好后,祖父用两只手捏住镰刀,在磨石上来回推动,顶多十几下,镰刀的刃口就闪闪发亮了。祖父把镰刀举到面前,眯眼端详一番,再试试锋利度,随后满意地笑了。

    该去割草了,祖父带上磨好的镰刀和柳条筐。柳条筐,是祖父亲手编织的,风吹日晒,变成了黄褐色。但它的源头却是柔韧的青枝绿叶,流淌着生命的汁液,缭绕过柳笛悠长的歌声。柳条筐一侧的手把上,系着一根绳扣,便于祖父用镰柄挑起,背草回家。绳子的前身是麻,挺拔、秀颀的麻,在地里,长成一片青纱帐。麻割倒后,要去叶,剥皮,晾晒,如果用来搓绳,还得经过浸沤,将生麻变成熟麻。因此,那些或粗或细,颜色或深或浅的麻绳,骨子里也隐藏着可人的青翠。

    而广袤的原野,更是绿色的世界。除了大片的庄稼,还有各种各样的草。祖父熟知这些草的特性,也知道什么地方草多。我很少看到祖父割草的情景,但我能从他割回的草中,嗅到一股香气。我总是很好奇,祖父怎么能那么快地割回那么多草呢?

    有时候,在大家都干完农活等待着吃午饭的空当,祖父背着筐就出去了,待母亲将饭端上桌,祖父也背着草回来了。速度之快,就仿佛那些草儿在野外约好了,一看到他,就纷纷欢叫着跳进了筐里似的。

    如今,祖父离去很多年了。但每当野草疯长的季节,我就会想起祖父割草的情景,他穿着白衣黑裤,戴一顶旧斗笠,柳条筐在背上,里面是满满的青草。他吃力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像一座移动的草山。有清风掠过,有鸟儿飞过,有细雨飘过,有大片的光阴漫过,漫过村西岭上那座绿色的坟包,漫过我湿润的眼睛。

    草色青青,时常入我梦中。而思念,是一条绿色的河,永不会老去。

 

当前:B3(2022年08月17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