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集市与乡村经济生活的关系探讨

◎ 王琪玉

 

    长期以来,集市在乡村社会与经济体系中扮演着核心角色。它不仅为农民提供了获取商品的关键途径,而且在乡村文化传播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本研究致力于深入分析乡村集市与乡村经济活动之间的互动关系,揭示乡村集市的发展机制,并为乡村社会经济的发展进步提供理论支撑与实践指导。

    作为乡村定期交易活动的集散地,集市在整合周边村落、形成相对稳定的乡村公共生活模式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它不仅展现了特定地区的经济交流,还融合了政治、社会、历史、地理、文化、民俗等多个维度,构成了空间经济系统与社会文化系统的复合体。

    传统乡村集市作为中国农耕文明演进过程中的结构性要素,其功能体系呈现出典型的多维复合特征与空间适应性。基于美国汉学家施坚雅的基层市场共同体理论,以及匈牙利政治经济学家波兰尼的经济嵌入性视角,集市可被界定为“经济-社会-文化”多维功能复合体,其核心功能体系可解构为:配置经济资源的功能、整合社会关系的功能、文化传承与再生产的功能,以及供给非正规服务的功能。

    我国乡村集市对于乡村生活的重要意义在于:一是推动职业分化,提高农民收入。在乡村地区,第一产业通常是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随着集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民走上“兼业”之路,既提高了收入,又丰富了日常生活;二是提升乡村凝聚力。乡村集市既是经济交换的空间,也是人际互动、文化交流的场域。集市当天,村民们或约定赶集,或在集市上遇见平日里不常见到的亲朋。村民在购买所需物品的同时寒暄、交流近况。这些,既有利于促进乡村社会和谐,也能在潜移默化中提升农村的凝聚力;第三,乡村集市是彰显乡土文化的重要平台,如手工艺品、传统小吃、民俗活动等是乡土文化的常见载体,能为“赶集人”带来文化享受,也能在无形中增强他们对乡土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悄然提升乡村社会的凝聚力。

    在全球化与城镇化双重进程的推动下,中国乡村集市正经历着从“生活世界”到“文化标本”的嬗变。这种功能性嬗变并非简单的空间萎缩,而是传统社会结构解体的表现,折射出乡土文明在现代性转型中的深层困境。

    一是经济功能的商品化替代。集市作为传统农耕经济的“毛细血管”,其交易形态承载着物物交换、信用赊销等前货币经济特征。但自市场经济体制确立以来,现代流通体系以标准化、规模化优势形成替代效应,例如,乡村集市中售卖的多是工业化、商品化的商品,具有乡土特色的农副产品在减少。这种变化表明集市作为“地方性知识交换平台”的功能正在丧失,转而成为工业品的终端销售点。

    二是社会网络的消解进程。传统集市不仅是交易场所,更是构建乡土社会关系的实践空间。如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台江县排羊乡下南刀村的集市从“熟人交易圈”逐步向“生人交易圈”演变,一方面可为村民扩大社会交往范围,另一方面,姻亲、邻里等强关系网络,逐渐让位于以利益为导向的弱关系连接。这种网络密度的稀释,直接导致集市作为“关系调节器”的作用正在式微。

    三是文化基因的流失危机。集市作为“活态文化容器”,承载着节气习俗、手工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然而在工业化浪潮中,这些文化遗产正在发生不可逆的贬值,例如吹糖人、磨剪子戗菜刀、传统箍桶等传统手艺、商品在乡村集市逐步消失。

    四是空间功能的结构性转型。乡村集市正经历从“生活空间”向“景观空间”的异化。比如在某地对古市集的改造中,虽然保留了马头墙、石板路等物质遗存,但原有交易功能被民宿、咖啡馆等符号消费取代。这种“博物馆式”保护,使集市沦为文化展演舞台,失去作为社会新陈代谢有机体的生命力。

    针对乡村集市发展现状,政府需采取行之有效的应对举措进行改变和引领。

    一是政策保障应筑牢文化根基。制度设计是文化传承的孵化器。政府可建立“活态传承”认证体系,对坚持传统工艺、保留方言交易的摊位给予税收优惠,通过政策杠杆保护文化多样性。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龙县诺邓古村的经验值得借鉴,当地将火腿制作技艺与古盐井文化打包申报非遗,使传统交易转化为文化体验,老匠人重新成为文化景观的缔造者。

    二是构建文化基因需要当代阐释体系。江苏苏州镇湖绣品街的转型颇具启示,苏绣传人将传统纹样转化为现代家居装饰图案,用数码技术呈现双面绣的精密针法。这种创新不是对传统的背叛,而是赋予其当代价值。乡村集市建设可从中借鉴经验,例如设立“文化解码站”,用年轻人熟悉的短视频、AR技术解读农具背后的节气知识,让草编技艺转化为环保时尚单品,使文化记忆获得新的传播载体。

    三是重塑乡村集市功能。乡村集市作为乡村经贸交易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乡村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重塑其功能可从打造创新创业基地入手,一方面可扩大乡村集市的影响力,另一方面可为返乡青年提供创业支持,让其在自身获得发展之时,也推动乡村发展。此外,可以借助开展各类文化活动为乡村集市增添活力,如在乡村集市上举办“茶话会”“相亲角”等,在为乡村集市增加人气的同时,也能密切人际关系。

    四是空间重塑需兼顾实用与象征。可在交通节点设置多功能市集,既销售农产品,又展示传统工艺,兼具休憩与文化传播功能。如山西盂县大汖古村的“立体集市”别有创意,将石砌梯田转化为层级分明的展销空间,山货陈列与梯田景观和谐融合,交易行为本身成为文化展演。

    [作者系新疆师范大学历史与社会学院教师。本文系新疆师范大学智库招标课题一般项目《新疆北疆集市变迁研究》(ZK202262B)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