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白发的恐慌
王一雯

 

    在我即将步入三十岁的时候,额前多了一根白发,看到它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像是被人丢进了炮仗一样炸开了。是最近熬夜太多了?还是营养不够?难道自己已经开始老了吗?……一系列的疑问从我的脑中划过,我马上拿起镊子将白发拔掉,然后安慰自己仅一根而已,多注意饮食和休息就没事了。可自此我的心里就像长了野草一样的难受,每次照镜子都要盯着之前长白发的地方,生怕再冒出一抹银芽。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自己会像妈妈一样二十多岁就白了头,且一发不可收拾。我上小学的时候,妈妈还不到三十岁,在众多家长当中,妈妈可以说是绝对的年轻,但最影响她颜值的,就是她头上的那些白发。那时我总是扒拉着妈妈的头发寻找银丝,然后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扯下它们,再一根一根地排列好,向妈妈证明自己的能干。最开始,我怕妈妈疼,总是很小心地寻找白发,然后贴着根部小心翼翼地拔;后来熟练之后,就直接将她的白发在手指上缠个圈,一拽就下来了。妈妈三十岁左右的时候,站在她身边,能很明显地看到她发间争相涌现的银丝,且明显要比同龄人的多。

    思及此,再看看自己的白发,感觉妈妈的经历就要在我身上重演了。我开始上网搜索白发的成因,积极地吃黑豆、黑米、黑芝麻,总之一切有利于生黑发的食物我都开始尝试,哪怕是之前不喜欢的食物,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我努力地养护着自己的头发,一天、两天、三天、五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没有新的白发产生。我的心终于跳得踏实了,人也放松了,然而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发间又冒出了一抹银芽,再往上拨弄头发,居然又找到了两三根之前隐藏起来的银丝,我气愤地摔掉手上的镜子,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精心养护还会长出白发。

    我完全不能接受白发的继续生长。走在路上,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行人的头发上,遇到一头黑发的,就会羡慕那抹乌黑亮泽,恨不能自己也能拥有如此秀发。我仔细地寻找着每一个人头上的白发,尤其是年纪相当的路人,一旦发现了就会沾沾自喜,然后安慰自己:你看,那个年纪轻轻的人也有白发!没高兴两秒钟,又会反驳自己:说不定人家比你年纪大呢?我在寻找安全感和自我否定中反复挣扎,每天的关注点都在头发上,想的都是吃什么食物、用什么产品,整个人好像魔怔了一般。

    之后的一次聚餐,一个同事说起自己二十出头就生了白发,我震惊了许久,她明明比我还年轻几岁。

    “你没有白头发啊!”我仔细看她的头发,完全没发现白发的踪迹,忍不住开口向她询问。

    “绑起来了,后面还挺多的,前面的拔掉了。”同事不在意地说。

    “你没找一些让头发变黑的办法吗?”我开始同情她,同时又暗暗欣慰,年纪轻轻就长白发果然不是我的专利。

    “我不太在意那些,这是自然规律,早晚都会发生的,有那个时间和精力我还不如多吃点儿美食,多看几场电影,多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呢!”同事的随口一说,让我豁然开朗。

    回想自己最近将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养护头发上,强迫自己吃不喜欢的食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仅最后什么也没改变,还错过了那段时光里最美的风景、最舒适的自己。

    当我放宽心态后,世界好像变得越发可爱。我不再执着于白发,过了两三年,还是只有那么两三根,虽然我还是会拔掉它们,但不会再胆战心惊。后来,当第一条浅浅的皱纹爬上我的脸庞时,我发现它竟有些可爱。

当前:4版(2023年02月24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