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
蒋先平

 

    周六,我正在家里写小说。突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几个月前搬来的对门老夫妻。

    “我、我是你对门的,刚才我和老伴下楼去超市,这会儿上楼掏遍了身上的兜也没有找到钥匙,钥匙不知道丢哪儿了。”花白头发的大爷着急地说,“老伴耳朵不好使,不用手机,我的手机在屋里充电呢,麻烦你帮我打电话找个开锁的吧。”

    “好,好。”说着我转身从客厅拿来手机,又站在门外,打了两个用过的开锁师傅的电话。一个关机没有打通;这个打通了,人家说正在城西忙着呢,完活赶到这里最快也得一个小时。

    我让老两口进屋等一等,大爷说啥也不进屋,说去楼下凉亭里坐一会儿。

    老两口刚要下楼,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喊住大爷:“大爷,您家搬来后换锁了吗?”大爷转过身摇了摇头。

    “没换锁就好。”我高兴地说着进屋在抽屉里翻了起来。

    我举着一把钥匙,兴冲冲来到对门,顺利地把钥匙插进去,转了一圈,门开了。

    老两口看得目瞪口呆。

    愣了一会儿,大爷让老伴先进屋,他接过我递给他的钥匙,不解地问:“你、你咋有我们家的钥匙啊?”我开玩笑说:“大爷,我是配钥匙的。”大爷又摇头说:“看你文质彬彬的,不像是配钥匙的啊。”

    我站在门口,跟大爷讲起这把钥匙的由来。

    对门以前住的是我同学的父母。同学在国外念完博士工作后,把父母接到了国外。可人生地不熟,最要命的是语言不通,上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住了半年,父母说啥也不待了,让我同学买了机票回来了。

    父母回来了,让同学放心不下的是父母身体不好,身边又没有人照顾。不差钱的同学想给父母雇个保姆,照顾老人生活,可父母说让个不熟悉的人进家里,多不方便啊,他们死活不同意。

    无奈的同学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办。我也没有想出来好办法,说还好我和老人住对门,就替你照顾一下老人吧。

    同学让他父亲给我送来他家的门钥匙。我把这把钥匙上到钥匙圈上,天天带在身上。

    我和媳妇要上班,还要带孩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我和同学父母约好,有事老两口随时敲门,平时早上我出门上班时,敲一下对门,大声问一句:“早上好!”大爷会打开门,笑着说:“早上好!”晚上睡觉前,我再来到对门门口,大声说:“晚安!”过一会儿,屋里的大爷会隔着门说:“晚安啊。”

    有天晚上十点多,我看完电视,出来在对门门口喊了几次,屋里老人没有应答,我忙打开门进屋,闻到了液化气的味道。坏了,液化气泄漏老人中毒了。我急忙把昏迷的老两口背到楼道,又拨打120急救电话。原来,晚上九点多,大爷饿了,煮了袋方便面,液化气灶没有关好,老两口被熏倒了。

    后来,同学的父亲得了脑梗,同学放心不下,放弃国外高薪,回国把父母接到了身边。

    “同学父母的房子几个月前租给了你们,我想你们一定会换门锁,就没有把钥匙给你们,只是把钥匙摘下来扔到了抽屉里。”对门大爷听完我的解释,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说:“你是大好人啊。”

    年底,对门老两口在上海工作的女儿回来了。她特意给我带了两瓶好酒,给了我一把新配的钥匙和一个厚厚的红包。

    她跟我解释说,父母原来是在乡下当老师的,自己在上海的房子面积小,房贷还没有还完,孩子上高中花销又大,没有条件接父母去上海,只好在老家给退休的父母租个房子,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麻烦我像照顾同学父母一样,照顾一下她的父母。

    可怜天下儿女情,我接过钥匙说:“谁让咱们是邻居呢?放心吧,我会像以前一样,早问候,晚请安的。”我把那厚厚的红包塞了回去。

    送走了对门老人的女儿,一旁的媳妇认真地说:“哪天我也要回趟老家,给老爸配把钥匙送给对门啊。”

 

当前:B3版(2023年05月10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