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租书摊
◎ 姚孝平

 

    20世纪90年代末,我在一个小镇读高中。高中生活枯燥乏味,又面临高考压力,看书成了解压方式之一。那时家里每星期给的生活费微薄,根本买不起书,想看书时只好去新华书店。

    一次从书店回来的路上,我在一家副食品店门外看到一张小桌,上面杂乱放着些书籍。我好奇地走到桌前,禁不住拿起一本翻了翻。“要租书吗?一本书五毛一天,随便挑,押金二十块。”一位女店主从里面走出来招呼。

    我这才注意到,这都是旧书,有沈从文的《边城》,余华的《活着》和《许三观卖血记》,还有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刘震云、苏童、格非的小说集,以及汪曾祺文集、琼瑶小说等。我咬了咬牙,掏出二十块钱给店主,她在一个本上写了书名和日期,我拿起那本《活着》离开了。

    福贵的悲惨命运在我手中两天就看完了,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家珍、凤霞、有庆的名字,我震惊于小说可以如此撞击心灵,文字还能这样自由组合。“那租书摊是个宝库,明天中午还去。”我心潮澎湃,安然入眠。

    第二天中午,我到租书摊还书,双眼却盯着其他书。店主迅速在本上划了下,抬头看我:“还要租哪本?”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又选了一本苏童的小说和一本《刘震云精品文集》。那个星期,我是靠借了几个同学的饭票度过的。

    此后,隔几天我就跑一次租书摊,交上一两块钱,再带回“新”的书。租书,对想大量阅读但买不起书的学生来说,比较划算,但看书速度必须快,迟一天还,等于少吃一个菜包。为租书,我只得从生活费里硬挤。我经常一个人坐在床上静静看书,沉醉在文学世界里,屋外的阳光照在书上,很暖。

    寒暑假时,我在家也想念着租书摊,常骑车去看有啥新书。店主会陆续更换些收来的旧书,以便招揽顾客。后来,增加了一些文学期刊,如《收获》《昆仑》《小说月报》等。租书的人不多,除像我一样的学生,就是打工的青年,还有老人。有时,两个人看上同一本书,不免还要“争夺”。

    高中阶段的前两年,我通过租书阅读了几个先锋派作家的作品,包括成名作、代表作,感受了他们叙述的风格、语言的张力,给我两点一线的枯燥学习生活带来了新的乐趣。

    高三时,面临高考这个人生关口,我无暇去租书了。但每次回家或返校路过书摊,总会下意识扭头看几眼。高中两年租书花费的两百来块钱,给我日后的写作注入了丰富营养。

    几年后,我大学毕业回乡工作,我又想起小镇上那个书摊,于是抽空去了趟,店还在,只是换了老板,门外空荡荡的。我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心中一阵感慨。新店主不会知道,在这里,曾经有个热爱文学的穷苦少年留下过坚实的足迹和青春的美好回忆。

当前:5版(2023年10月25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