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我的家乡
◎ 张金刚

 

    家乡,过完年,又要告别。

    从回家前的思念,到归家后的亲近,至离家时的难舍;家乡就是念想、就是方向,就是襁褓、就是港湾,就是父母、就是天堂。虽然奔聚就已预示离别,但真到这一刻,心中则是温暖伴凄凉。站在离乡的当口,我满含热泪,再看一眼我的家乡!

    再看一眼家乡的山水。苍山,是我家乡的名字。我曾因她的贫瘠离去,如今却觉得这名字最美,最诗意,最温情,最有力量。苍莽的大山是我的爱,曾跑遍山梁、沟岔,采山蘑,摘酸枣,捉蝎子,刨药材,割柴草;或在山顶登高一呼,放声高歌,在大山的回音中陶醉,遐想。那条穿村而过的母亲河,已融入我的血脉,在体内流淌。是山给了我坚强,是水给了我温润,是家乡给了我山水般的性情。

    再看一眼家乡的蓝天。童年背过的“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学过的“湛蓝、蔚蓝、瓦蓝”,如今只有在家乡的天空才能看到,那样深邃、高远。我曾躺在屋顶仰望蓝天,梦想生出双翼,飞向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大,成就了无数人的梦,却装不下那片“蓝”。家乡的蓝天,是我人生的启蒙,更是我永远的追逐。打开手机,拍下纯净的天蓝,带蓝天回城,让这片蓝色在城市铺展。

    再看一眼家乡的老屋。老屋依旧,院落依旧;虽被火红的灯笼、春联装点,但岁月的风尘已蒙上瓦檐,时光的砂轮已磨光石阶。触摸墙壁,依稀可见曾经的涂鸦;坐在桌前,仿佛回到苦读的少年。那些经年打磨的老食器还在,还用,有些虽尘封一年,却因年的到来与团聚而重新在家人手中复活,欢笑,奉出家的味道、情的火热;那盘生我养我的土炕还在,还暖,时近中年的身体躺在上面,恍如钻入母亲的怀抱:告别失眠,片刻便酣然入睡。我从老屋进进出出,出了又进,进了又出,不由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

    再看一眼家乡的乡亲。许久未曾被唤、渐渐淡忘的乳名,再次用乡音的旋律响在耳畔;我先是一愣,继而响亮地应和,还以一声“大爷、大妈、大伯、大姑,过年好!”我虽已成人,但那些调皮捣蛋、不堪提及的糗事,都在乡亲们的掌握之中,时不时亲切地抖落一地,惹得众人哄笑,自己面红耳赤。儿时的小伙伴,多年未见,因“年”再见。虽感叹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无情,但共同的回忆顿时拉回从前。在外经历了什么都不必提,这一刻,我们还是小伙伴儿,火热的话题伴着激动的热泪聊完,便又要离散,下一次聚齐或将遥不可期。感谢乡亲们无私的帮助、无尽的宽容;到家里串串门,唠唠嗑儿,顿时被浓浓的乡情包围。

    再看一眼家乡的父母。门口,是父母多年不变的舞台。在那里,父母送我上学,嘱咐我好好学习;送我上班,嘱咐我好好工作;送我成家,嘱咐我好好过日子;送我返城,嘱咐我好好照顾身体。在那里,父母迎我回家,永远是那句:回来了,吃饭吧!门口如相框,父母从年轻到衰老到年迈,一张张照片电影般在脑海闪回,感慨万千。父母身边,我永远是孩子,无拘无束;可又像客人,被一句“难得回家,不用干活儿,歇着吧”搞得手足无措。不是父母娇惯,只因回家太少。父母感叹:“有一天我们不在了,不知你还回不回家过年。”我顿时黯然神伤:父母在,家就在;父母不在,家没了,可家乡永在!

    家乡,是一个符号,是一个归宿。站在春节的终点,经过熟悉的村口,踏上离乡的路程,放慢脚步,回头再看一眼我的家乡:已然落寞的村庄,从寂静到热闹,再次回归一年的寂静,不知她会不会孤寂;已然暮年的父母,从等待到团聚,再次开始长长的等待,不知他们会不会失落。这一刻,我的心满满的,却又空空的,仿佛听见家乡在喊:走吧,过年再回!我在心中喊:走了,过年还回!

    家乡是什么?家乡就是:我想你、你想我的三百六十五天!

 

当前:B3版(2024年02月22日) 上一版 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