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后，种瓜种豆。”

    每逢谷雨时节快到，总会接到母亲的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别忘了带着买好的瓜菜种子，这是母亲几十年的习惯，谷雨这天，带领着我们在房前屋后种上蔬菜瓜果。从我记事开始，母亲的谷雨，其实是从谷雨之前就开始了。

    时间回到上世纪70年代，那时还是大集体时代，温饱问题困扰着我们一家八口人，父亲虽是民办教师，但工资微薄。尤其是春节过后那段日子，青黄不接，我清晰地记得，面对我们几个孩子那“贪婪”的眼神，母亲总是满脸“羞愧”的样子。

    为填饱肚子，母亲想尽一切办法，满世界为我们寻找吃的。我们姊妹几个，也会跟着母亲捋嫩柳絮、钩榆钱、摘槐花、挖野菜。那时感觉日子有点苦，但也很甜，尤其是跟着母亲挖野菜。我们姊妹几个，还有村子里很多同伴，挎个小篮子，拿把小铲子，和我母亲，和我小伙伴的母亲，一起奔向田野。田地里野菜不是太多，一到地里，母亲们就耐心地找野菜、挖野菜，还一边教我们辨认荠荠菜、灰灰菜……我们小孩子却没有那么耐心，挖到几棵野菜后，大都扔下篮子，丢掉铲子，追逐打闹起来，空气中瞬间充满孩子们的嬉闹声、奔跑声、欢笑声……专心挖菜的母亲们，仿佛也被感染了，一个个都停了下来，有的手里拿着铲子，有的拿着刚挖出来的野菜，还有的铲子正戳在一棵野菜上……她们一脸宠溺地望着满地奔跑的孩子：“慢点跑，别摔着了。”

    到了谷雨时节，母亲就带着我们姊妹几个，到家里的自留地种瓜种豆。我们跟着母亲施肥、翻地、平整、打埂、播种。现在想来，那时名义上是跟着母亲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母亲一个人在地里面忙碌，偶尔去帮忙，母亲总是抛出一句话：“小孩子，一边去，长大了再说。”年年如此，年年长不大。

    种完自留地，母亲就带着我们在院子里、房前屋后的空地种上南瓜、黄瓜、豆角……

    我想，我们姊妹几个能健康地度过那么多年，正是有了母亲年复一年的忙碌。

    时间流逝，政策越来越好。我们姊妹几个上学、工作，日子也越来越好。十多年前，全都在县里买了房子，搬到县城居住。我们姊妹几个多次劝说父亲和母亲搬到县里，和我们住在一起，母亲却说：“去那干啥，连点泥巴都见不着！”

    我们搬到县里，父母留在老家。衣食无忧的母亲，很多习惯都变了，唯有一个习惯没变：每到春节过后，就开始满村转悠，找柳树、找槐树、找榆树……每到谷雨时节，就会让我们回家跟着她在小院空地、房前屋后施肥、翻地、平整、打埂、播种。只是换了身份，大部分时间是我们忙碌，母亲在看，偶尔想帮忙，被我们劝回去，母亲不甘心，满眼“怨恨”地看着我们，嘴里嘟囔着“老啦，不中用了……”我们看着母亲，听着母亲的抱怨，恍惚间又回到上世纪70年代。

    母亲今年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