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味，冻味

◎ 易玲

 

    从超市买完果蔬出来，见门口沿街一线有许多露天摊位，顿时眼前一亮。其实摊位很是简陋，一个个大纸箱里，露天堆放着各种冰冻的食物。我是南方人，虽已在东北生活多年，但对东北冬日这种独有的卖货方式，仍然甚感新奇，见之辄喜。

    我一个个纸箱看过去，最先吸引我的是冻梨，这是东北最具代表性的冬日水果，是无数东北孩子的美味回忆。冻梨有好几种，由花盖梨、秋白梨、白梨等冻成，但看上去都乌黑深棕，坚硬如石。吃的时候得先放进凉水里缓一缓，待外表慢慢结出一层透亮的冰壳，内里软化，就可吸啃那冰爽甘甜的果汁果肉了。

    除了冻梨，还有冻柿子，硕大的略微扁圆的橙色柿子，颜色抢眼讨喜，味道绵甜清香；还有冻黄桃，对半切开去核的黄桃，黄澄澄的厚实的果肉，像一个个空心的半球，托在掌心十分可爱；还有冻花红，即冻海棠果，这是东北冻货中的颜值代表，它个头娇小，颜色通红，若有一些白雪堆覆其上，看上去十分诱人，可堪入画。此外还有冻豆腐，冻年糕，冻黏豆包，各个品种的冻鱼冻虾，各种馅儿的手工冻饺子……分明天寒地冻，分明都是冻货，我却恍惚看见了热腾腾的烟火气，恍惚尝到了清凉入喉的甜润味儿。

    东北冬日露天售卖的雪糕是另一道风景，东北人更喜欢叫它冰棍儿。雪花飞舞，寒风呼啸，各种口味及价位的冰棍儿，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马路边一长溜或一大片小纸箱里，供路人蹲着随意挑选，挑满一袋算账离开，这才是东北人买冰棍儿的正确姿势。作为全国最冷的地方，东北吃冰棍儿不限冬夏，而且冬日待在暖意融融的房子里，换上短袖或睡裙，看着窗外飘飞的大雪吃冰棍儿，别有一种惬意。马迭尔、沙皇枣、蜜香豆、小奶油、糯米糍、东北大板、中街大果……东北发明了无数好吃的冰棍儿。记得大学一年级，冬天和同学逛街，头一次看到这个景象时，我惊奇得喊了出来，蹲在纸箱前久久不舍离去，兴奋地拍照跟南方的同学炫耀这一奇景。

    然而东北冬日我最喜欢的露天冰冻美味还得数糖葫芦。圆圆的山楂裹着冰莹的糖壳，一颗颗串在竹签上，像一串鲜红的玛瑙珠，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得红的红，白的白，赏心悦目。我最喜欢在雪夜欣赏糖葫芦，它们一串串有序环绕着插在束满厚厚稻草的木架上，木架固定在自行车上，卖糖葫芦的人骑着自行车在街头穿梭，街边各色的霓虹灯在糖葫芦晶莹透明的外壳上明灭变幻，纷飞雪花飘落在糖葫芦上，伴着“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成为一道流动的诱人风景，牵引着馋嘴之人的口水。

    东北的糖葫芦可不止山楂口味的一种，在东北万物皆可糖葫芦，一切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水果乃至蔬菜都能被东北人做成糖葫芦，俨然打造出了一座糖葫芦“王国”。水果如草莓、香蕉、橘子、葡萄、圣女果、哈密瓜、猕猴桃，蔬菜如黄瓜、辣椒、山药、西兰花……肆意混搭，有的还夹上核桃仁儿，撒上芝麻粒儿，五颜六色，五花八门，既丰富了糖葫芦的颜色和造型，也丰富了糖葫芦的口味与营养。

    糖葫芦要吃露天自然冰冻的才够味儿，不冰的糖葫芦毫无灵魂，美味减半。咬开冻得硬脆的糖壳，露出冰凉的果肉，又酸又甜，又凉又脆，真是无法形容的美味。

    东北的冬日，室外气温日均零下一二十度，堪比冰箱冷冻室，足以冰冻万物。寒冷给了东北人免费的保鲜手段和独特的口感体验，也让东北冬日的街头变得更加热情更有烟火气。冬日来东北，冰火两重天，冻得嘎嘣脆，吃得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