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自从容
——小说《爱情往事》序
朱丹枫
朱丹枫
冀邢新作问世,嘱我作序。虽恐力有不逮,但还是欣然受命。作为冀邢的朋友,借冀邢新作出版发行机会与大家分享自己多年对其人其文的感受,也是一件乐事。
冀邢最广为认知的成就是导演了电影《焦裕禄》、电视剧《叶挺将军》等数十部叫好又叫座的优秀影视作品,获得过华表奖、金鸡奖、百花奖、飞天奖、“五个一工程”奖等几乎所有国内主要影视奖项和荣誉,是影视界名副其实的实力派。在导演的身份之外,冀邢还是一位多产的文学作家。他的文学作品,既有《老娘土》《超导》等影视剧本,也有《兄弟》等小说,洋洋洒洒共计百万余字,成果不可谓不丰厚。
冀邢是一位有着浓郁人间关怀情愫的作家,其作品往往聚焦于大时代波澜中个人的命运浮沉。多年的影视导演工作,又使他善于把小说丰富的喜剧冲突、复杂细腻的人物内心世界以影像感强烈的文字叙述出来,一些影视拍摄手法,如快速剪接、场景变化、声音过渡、特写等也都被运用到小说创作中,使其作品具有了鲜明的个性。《爱情往事》就是这样一部有着典型 “王氏风格”的长篇小说。小说别出心裁,以主人公后人的视角讲述了父母一生纠缠牵绊的缘聚缘散,反映了红军长征、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等几十年波澜壮阔的宏大历史画面。作品构思精巧,人物个性鲜明,语言简洁传神,情节跌宕起伏环环相扣,既有花前月下的柔情,又有浴血沙场的壮志,绵密细致的情感描写与纵横捭阖的革命叙事巧妙穿插在一起,让人读来不忍释卷。
文学是人学,人永远是文学描写的中心。称职的文学创作者,必须对人的情感、性格和命运有深入的理解和同情。这要求作家要有一个平和的心态,在平和沉静之中观察烦躁繁杂的世界,慢慢地把掌握到的东西融会贯通。小说创作是把自己所有奔放的情绪、生活的强烈情感,包括艺术技巧,完全理解了之后,慢慢化为自己内心的东西,收敛之后再放出来。它是一种理智的、理解了的东西再发挥,跟现代艺术讲求直接的喷发不一样。冀邢在这方面一直都做得比较好。《爱情往事》除了高明的叙述技巧和丰满的情节设置,对人物的刻画也可谓入木三分。小说中,同是革命青年,同是热血男儿,秦怀璧和李莽一个严谨笃行,一个粗犷豪放,都写得有血有肉,立体饱满。而母亲的形象则更为动人,从几个细节就可见一斑:母亲初闻秦怀璧时“心中一动”,见面时“春潮萌动”,再见时“耳热心跳……心里有些莫名地慌乱”,情到浓时在日记中直呼“亲爱的怀璧大哥,你听到我的心声了吗?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一个敏感多思、情感炽烈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不仅如此,作者还把人物置于激烈的矛盾漩涡中,在冲突中充分展现人物性格。母亲挚爱秦怀璧,却为了坚守神圣纯洁的爱情理想,忍痛拒绝秦的求爱;她深爱自己的丈夫,却为了精神和事业的独立,近乎不近人情地始终坚持“不愿意当家属”,最终成为家庭分裂的导火索。可以说,柔软善感的情怀和自立坚毅的性格,注定了母亲坎坷波折的一生,令人扼腕感慨。显然,母亲的性格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对”或“错”来评判,每一个读者,都会从中读出自己的答案。这也恰恰显示出冀邢高超而娴熟的人物塑造能力。
不能不提到的还有小说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和强烈的生活气息。乡愁是碎片化的当代人在这个快速变化世界最真实的感受。冀邢在北京读书,长期工作在四川,但他的灵魂之根却始终深扎在故乡山西小城。山西风情、风俗、风物,成为他创作的重要源泉。翻开小说,源远流长的三晋文化气息扑面而来:土得掉渣又充满生命力和表现力的山西话,醇厚传神;特色鲜明的饮食、婚嫁等习俗,耐人玩味;《左权将军》《小亲个蛋》《拥军歌》等热辣直率的民歌,令人动容。小说还将党内刊物《上党红花》、“牺盟会”、“背大刀的黄衣马队和黑狗子警察”等当时在山西真实存在的史实与小说虚构性情节交融,赋予了作品厚实的现实质地,让读者有“回到现场,触摸历史”之感,扩大了审美视野和想象空间。所谓“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真正打动人心的文学作品,不仅要有高超的表现技巧,还必须具备对现实人生的关注和思考。有统计显示,2010年首次发表和出版的长篇小说有2000余部(中国现代文学馆《2010年中国文学发展状况》),可见当前创作和出版的火热。但人们也发现,个别作品或因作者积累不够,或出于哗众取宠,一知半解、有意无意地戏说历史,曲解历史,回避崇高,消解崇高,在客观上对一些不健康思想意识的传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作家需要沉静,任何杂念和浮躁都能从作品反映出来。心境平和,摒除妄念,潜心创作,才能逐渐有所进步。因为,一切有价值的文学作品从来都不是靠无病呻吟或炫技猎奇获得长久的生命力。
冀邢作为一位年轻的老艺术家,在正确看待和表现历史这一点上,无疑是把握得比较到位的。所谓“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应该是小说家在创作历史传奇作品时应该坚持的基本底线。《爱情往事》较为真实地还原了传奇年代革命者丰富多彩的情感生活,写出了共产党人既有儿女情长,更重责任和使命的精神境界,引发读者对自由与责任、个人命运与民族前途等问题的深刻思考。我相信,这对文学创作者或者文艺评论家都会有所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