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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泊大金湖
吕雪萱（重庆）
船桨摇落大金湖的夕阳和归鸟，晕一片红浪轻轻漾动，湖山换上了一副朦胧的面孔，渐渐半入虚幻，桨声是湖水亘古的催眠曲。
不待我抱怨白日看不够，好心的船老大已驶着船向瀑布靠拢了。我们这些游者，大都饱览过人字瀑、三叠瀑、百丈瀑等名山奇景，那些瀑布，有的如蛟绡万幅，从天而降后飞沫反涌；有的似白龙狂舞，声震峡谷而烟雾腾空，其势雄厉。而大金湖瀑布落差有六七层楼高，宽约十米，娇小得多，柔顺得很，却也有她独特的销魂处呢——因为是湖上观瀑，就多了一份动感，浪在涌动，山在晃动，船在漂动，心也在跳动，合谐成一种从未有过的悠悠的节奏。仰视流水从两崖间逸出，潇潇洒洒地，如用慢镜头的动作回旋腾舞，其间有数股迸溅为重瓣复蕊的雨花，淅淅沥沥飞，纷纷扬扬落，靠近便觉许多纤纤手抚弄着你的脸颊，令人凡虑尽消而幽窍顿开。 月驰浪中，船行云上，我伫立船头，心生一种辽远的怀念之情…… 地处闽西北泰宁县镜内的大金湖，号称“天下第一湖山”，这里山壑连绵，有情侣峰倒影之亲匿，有“一柱插地，不假片瓦”的岩寺奇观，这里丹霞地貌兀立，岩如断壁残垣，危绝奇峭，山如肌肤怒张，孔武有力，处处于苍劲中见神奇。且不说狮子岩、天台岩、情侣峰等怪石峥嵘，只一个“水上一线天”就足以摄人魂魄。记得日间从县城船行数公里，至浩浩渺渺的梅口地段，遂转入蜘蛛网似的湖湾港汊，忽有双崖排空而起，崖上苍树巍巍，一副傲击风云的姿态；两崖挨肩擦背，怕冷似地挤在一起，绝壁间的狭缝，齐崭崭如神斧劈就，黑黝黝像铁壁铜墙，蔚成极险峻的气象。天空彷佛是一块窄窄的铅板，严严实实地盖在两壁顶上，我们像遁入古堡的游兵散勇，皆屏气敛声，生怕一声惊呼，两壁会喀喀合拢，瞬间将人和船挤成齑粉。良久我才呼出口气来，顾盼崖色黢黑，斑斑驳驳，有杂草匍伏如团团毛兽，还有水浪咬噬出的一道道横的节理，令人遥想冰川时期这里曾为汪洋一片，更觉神秘。小船滑过寂静的水上峡谷，愈进愈显局促，最窄处崖壁小船擦身而过…… 大家都在为小船如何掉转头而困惑，而担忧。谁知“天无绝人之路”，眼前豁然开朗，展开宽绰如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水潭，绿幽幽呈不规则圆形，摩天巨崖环列，小船像落入铁桶平底，在一阵欢呼声中悠悠掉了头。此时，两股细泉飞流直下，化成飘忽的雾霰，彷佛是造物主送给我们胜利归航的五彩散花。 金湖原为金溪细流蜿蜓，因筑电站大坝，遂蓄成福建最大的人工湖。这里，像回突的山泉受制于狭谷，却用生命飞跃成恢宏的金湖瀑布，处处都有“绝处逢生”的壮美，像遨游勇冠天下的“水上一线天”、惊见“扁担寨”依穴而筑的村宅……处处俱发“柳暗花明”的喟叹。走到无路便生路，变中求新，万象丛生，这大概就是金湖的诗意美吧？ |
